Thursday, June 23, 2011
[小說隨手寫] The Hunting of J - 008
這個名為埃文河畔斯特拉特福鎮的地方,除了它所孕育出的一代文豪威廉.莎士比亞以外,最重要的資產莫過於每年大量出產的羊毛、羊皮、與羊肉。
據說威廉.莎士比亞的父親約翰.莎士比亞,就是靠著相關的皮革產業在當地致富的。
雖然他後來因為一些錯誤的決定而導致經濟上的困境,不過他那棟位於亨利街的宅邸卻並未因此而脫離莎士比亞一族的名下。
這棟被稱之為「莎士比亞出生地」的宅邸,若以現代倫敦建築的標準而言,實在只能算是個很一般的別墅。
但若是把時空倒轉到威廉.莎士比亞所活躍的那個16世紀年代,這棟宅邸絕對可算得上是鎮中最雄偉的建築之一。
在經過了1857到1864年之間的重建工程後,如今已經被恢復成它當初所應有的風貌,也同時成為了許許多多仰慕大文豪之人前來瞻仰的景點。
而在這些前往表達敬意的人之中最狂熱的一位,莫過於本大爺於就讀牛津大學的期間所結識的同學杜克.康普敦。
杜克從學生時代就很喜歡往這個小鎮跑,畢業後更是在斯特拉特福鎮買下一棟房舍,以作為居所與私人實驗室之用。
雖然他名義上是在母校牛津大學擔當教授的職位,但其實他在牛津周遭出現的時間並不多。
因為只要是沒有課要上的時候,他一定是會逗留在這個他認定為第二家鄉的地方。
此時的杜克正佇立在莎士比亞宅邸的邊角處,背對著亨利街仔細端詳著這棟他不知道已經研究過幾遍的屋舍。
因此當本大爺與薇歐菈所搭乘的馬車在他背後停下來時,他依然處於對外在世界渾然不知的狀態之中。
只見杜克不斷地在宅邸與手中筆記之間進行著比對,不論旁邊經過了什麼樣的人事物都毫不在意,彷彿這世界上只剩下他與他的研究一樣。
我相信他不可能沒有聽到馬車接近的聲響,然而他卻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一點也不像是跟人約好而在等待的模樣。
其實我有時還挺羨慕我這位同學所具備的專注力,通常只要他一開始專心研究起什麼東西來,就可以連肉體的疲勞或飢餓也一併忘記。
不過幸好他還沒有病入膏肓到連旁人也無法喚醒他的地步,雖然說有時候確實需要使用比較強硬的手段才能達成這個目的。
我忍住了立刻從杜克背後用柺杖敲下去的衝動,先是大聲地乾咳了幾聲以引起他的注意。
沒反應,不意外。
直接叫他的名字,也一樣沒獲得回應。
我輕輕地嘆了口氣,看來還是得要訴諸肢體接觸的方式了。
「你們是感情不好嗎,或者只是他聽力不好?」
嘖嘖,要不是她出聲詢問關於杜克的事情,我差點都忘了旁邊還帶了個薇歐菈。
對於正常人來說,聽到有人呼叫自己的名字還不反應,確實是奇怪了些吧。
但杜克.康普敦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倒也不是因為他具備著忽視旁人眼光的決心或什麼的,而是因為他根本不曾注意到有什麼奇怪的視線投注在自己的身上罷了。
說他有著盲目的執著也罷,或當成是少根筋也行。
總之當杜克徹底潛入了他腦中專注的大海之後,你還真得費一點力氣才有辦法從那沈思的深淵中將他拉出來。
「不然你來叫他試試看。」
惡作劇的念頭悄悄地溜進了我的腦海中。
讓這丫頭去碰碰軟釘子也好,誰叫她在這一路上給我找了那麼多麻煩。
「好啊~這有什麼困難的!」
看著薇歐菈自信滿滿地往杜克的方向走去,我十分努力地克制自己露出惡毒微笑的衝動。
我剛剛似乎忘了講,杜克即使是在沒有神遊到某個思考領域的狀態下,多半也只會對熟悉的聲音做出反應。
而且就算原本很熟的朋友,只要過了一陣子沒聽到對方的聲音,杜克也會下意識地將對方的說話聲予以忽略。
只要沒有同時建立起視覺與聽覺之間的連結,他是真的很有可能把某人直接對著他說的話語,當成背景噪音一般忽略掉的。
所以我剛剛叫他的名字時,一點也沒有期待他會立刻給予回應。
「康普敦教授你好,我們是跟你約好要在這邊碰面的人。」
難得薇歐菈會用這麼客氣的語調說話,但是措辭的選擇上還真是全都錯了。
姑且不論杜克完全沒聽過薇歐菈的聲音,光是這種客氣的稱謂方式,也就夠像完全不熟識的路人了。
這樣的組合要喚起杜克的注意,在本大爺看來怎樣都是難如登天。
再者,跟杜克約好的人是本大爺。
若真要引起他的注意,少說也該以我的名字當作關鍵字才對。
尤其薇歐菈現在所站的位置,根本就不在杜克的視線範圍之內,要引起他的注意也就更加不可能了。
「康普敦教授~~我們來赴約了!」
薇歐菈還在嘗試著要引起杜克的注意,這應該已經是她的第四次、還是第五次的嘗試了。
雖然她極力地在忍耐著,但薇歐菈臉上的表情已經很明顯地因惱怒而僵硬了。
玩到這樣的程度其實也已經夠了,再繼續下去也只是徒然地浪費時間而已。
何況薇歐菈也差不多處在隨時都要爆發的狀態下了。
於是我往前跨出一步,同時舉起手中的柺杖,輕輕地往杜克的肩膀敲過去。
「杜克.康普敦!!你給我醒醒啦你!!」
還是慢了一步。
薇歐菈在那把柺杖碰到杜克的肩膀之前,就已經大步繞到杜克的面前,並拉開嗓門大喊了起來。
相信有聽到她那聲喊叫的人都會同意,如果薇歐菈剛剛是在墓園裡如此發作,鐵定會連躺在墓穴裡的亡靈都給她叫起來的。
在這麼近讀距離內承受到這種規模的音量襲擊,就算是杜克的專注力也一定會被敲出個缺口來。
我相信一般人若是被這麼大聲地叫出名字,即使沒有原地跳起也至少會稍微顫抖一下。
然而杜克卻只是緩緩地打量了一遍此刻還穿著男裝的薇歐菈。
「嗯,我…不認識你吧?」
聽到杜克的這種反應,我差點沒直接捧腹大笑。
尤其搭配上他那永遠像是自言自語的音調,簡直像是直接在向對方下達逐客令一樣地不禮貌。
雖然我心裡是覺得,就這樣發展下去好像也挺有趣的,但我還是趕緊上前去拉住已經滿臉漲紅的薇歐菈。
整她歸整她,但也還是要避免她做出什麼失禮的行為。
「她,你應該不認識。但本大爺我,你敢說不認識就試試看。」
我邊說邊努力制止還想要動手動腳的薇歐菈,没想到這丫頭生氣起來力氣還挺大的。
「啊~原來是奧思蒙啊,我正在想你什麼時候會到呢。」
老實說我還蠻難相信剛剛在杜克的腦中,除了他眼前的建築之外還能存在著什麼其他的想法。
可是杜克也向來不是那種會說場面話的人,如果他說他有想到…那就當作是有吧。
而且在我繞到杜克的正面時我也發現到,他的懷錶正好就放在攤開的筆記本上面,看來他真的是有在一邊注意時間。
但既然有在注意時間,那為什麼不對周圍的環境多留意一點呢?
算了,有些人的神經就是接得很奇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正好,差不多該下午茶了,我們走吧。」
杜克迅速地把筆記本跟懷錶都收進外套裡,然後就開始理所當然地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方向走了出去。
「可以麻煩你說一下要走去哪嗎?」
雖然直接追上去也是一種作法,但本大爺還是偏好先知道要前往的目的地,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我家囉,很自然吧。」
自然?
到底哪裡自然了?
「既然都要去你家了,為什麼我們不一開始就直接約在那裡?」
說真的,杜克在生活上的一些邏輯,總是會把我推到理智斷線的邊緣。
然而他在科學研究上的思考,卻又是那樣地無懈可擊。
「想說這是你第一次來斯特拉特福鎮,以莎士比亞的出生地當作起點,應該會是個不錯的回憶啊。」
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杜克的這句話。
某方面來說,還真是有他的一番道理。
「跟你同行的人啊?」
杜克忽然把視線移到了薇歐菈的身上,而薇歐菈則很故意地別過臉去。
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嗯。」
「那好吧,他也一起來吧。」
就因為是我的同伴,所以連名字也不用問了,這也許算是杜克對我表示信任的方式吧。
其實直到剛剛為止我也還在思考,要怎麼介紹薇歐菈與杜克正式認識。
畢竟她目前還是個徹底的男裝打扮,雖然講話聲線已經沒有刻意偽裝,但要解釋起來總還是要花些時間。
不過既然杜克表示就算不認識,也願意讓薇歐菈前往他的私人住所,那就先省下這點麻煩好了。
於是我們就在杜克的帶領下,進行了一段徒步的旅程。
其實我們也沒有走很久,大概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之內,我們就到達了杜克位於斯特拉特福鎮的住所。
杜克才一敲門,負責幫他打理家裡的威爾森太太就立刻來應門了。
威爾森太太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寡婦,並且有一個目前在鄰近城鎮工作的二十多歲女兒。
以前聽杜克說,當初他買下這棟宅邸時,威爾森太太就已經是前任屋主所雇用的管家。
杜克也不覺得有更換管家的必要,因此威爾森太太也就這樣留了下來。
事實證明,讓威爾森太太留任絕對是一個明智的抉擇。
威爾森太太不但把能整個屋舍打理得井然有序,甚至連杜克那些混亂不堪的各式帳單,她也能夠有條不紊地幫忙處理掉。
就是因為有威爾森太太在,杜克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全力進行自己的研究。
而我也很快地發現了威爾森太太的另一個強項。
那就是她精湛的泡茶技術。
才一踏進杜克家中的客廳,我的嗅覺中就立刻被那充滿整個空間的紅茶香氣所俘虜。
我並不是一個很講究生活享受的人。
但當遇到好東西時,本大爺好歹也是懂得欣賞的。
威爾森太太所泡出的紅茶不但喝起來順口,喝完之後還能一直在嘴裡感受到那持久不散的香氣。
不過不知道杜克是喝得太習慣了,還是因為他的好奇心實在太旺盛了。
他才喝了不到半杯的紅茶,就迫不及待地向我伸出手來。
你問我杜克他到底是想向我討什麼嗎?
答案當然是握在本大爺手中的的那把柺杖囉。
那把威力大到足以貫穿鋼板的柺杖槍。
而我此行的目的,也正是希望藉助杜克在科學方面的長才,解讀出這把武器所蘊含的秘密。
所以我二話不說地就將柺杖交到杜克的手中,而他也像剛拿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樣,興奮地往他設於屋內的實驗室衝去。
「這就是所謂的科學家嗎?」
杜克才剛一離開客廳的範圍,薇歐菈就忍不住如此嘀咕道。
「該怎麼說呢,他其實也只是…很容易融入自己的研究之中。其實只要你懂得掌握他的想法,他就還算是個好相處的傢伙。」
我這樣說也算不上是在幫杜克辯護,頂多只能說是實話實說而已。
「哼,隨便啦…反正不關我的事。」
雖然薇歐菈的用詞好似很不屑,但我聽得出來她也只是單純在耍嘴硬而已。
「那個,請問一下…」
威爾森太太不知道何時也回到了客廳,並且以有點不解的眼神看著薇歐菈。
「嗯…我不知道這該不該問,但是…那個…請問這位是先生還是……」
「是小姐。」
其實我剛剛在進門的時候,就有注意到威爾森太太用有點異樣的眼神看著薇歐菈。
因此當她一提出疑問,本大爺立即斬釘截鐵地給予了答案。
我很快地向威爾森太太做了些解釋,其中當然不包含薇歐菈逃家的事情。
在聽過我的解釋之後,威爾森太太終於對薇歐菈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並且還很堅持地拉著薇歐菈離開客廳。
沒想到薇歐菈竟也乖乖地讓威爾森太太給拉了出去,也許是剛剛那杯紅茶有印象加分的效果吧。
隨著逐漸遠離的腳步聲,我也不斷聽到威爾森太太滔滔不絕的嘮叨聲,與薇歐菈簡短的應答。
「好好的一位小姐,當然就要好好地打扮啊。」
這是她們消失在走廊盡頭前,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忽然之間,本大爺變成了獨自一人的狀態。
如果我真的想要的話,我知道我是可以前往杜克的實驗室,去看他進行實驗的過程。
但我猜測以杜克這種習慣單獨實驗的科學家而言,一個從沒跟他合作過的助手反而只會是個不受歡迎的阻礙。
所以結論就是,本大爺先按兵不動地坐在客廳裡,繼續享用著還剩下不少的紅茶。
然而閒適的時光也並沒有維持很久。
就在我即將喝完第二杯紅茶時,從杜克的實驗室方向竟傳來一陣像小型爆炸一般的悶響。
我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迅速趕往聲響傳來的方向。
幸好杜克家中的結構並不複雜,我很快地就找到了進入他實驗室的大門。
在我的手掌搭上門把的那一瞬間,一千種可能看到的慘況,像是萬花桶裡的景象在我腦海中閃過。
不過在我甩開大門的時候,立刻就看到那位正拿著一塊大板子,努力把白煙扇出窗外的杜克。
「杜克,你沒事吧?剛才我聽到的是爆炸嗎?」
雖然已經安心了一大半,但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向杜克提出詢問。
「奧思蒙!這實在是太精彩了!你帶來的這玩意實在太有趣了!」
顯然杜克這傢伙一點事也沒有,才剛剛目睹一起爆炸事件,竟然還可以這麼興奮。
但某方面來說,那個平時講話音量小到跟蚊子叫差不多的杜克,此時卻以如此高亢的聲線在跟我說話……好像又有點令人擔心。
「我本來以為不可能的,沒想到…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辦到了!」
杜克說話的聲音都興奮到有點發抖了,但我卻還是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
「杜克,不要再講那些只有自己才聽得懂的話了!解釋!麻煩你解釋一下!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聽到我這個問題後,杜克竟對我露出一道幾乎從左耳延伸到右耳的笑容。
認識他這麼多年,我還從不知道他的嘴巴可以張開到這麼誇張的程度。
緊接著,他就從桌上的碎玻璃中撈出了一條銀色的金屬小管,並立直起來舉到我面前。
「告訴我,奧思蒙,你有聽過科學鍊金這個名詞嗎?」
Thursday, June 16, 2011
[小說隨手寫] The Hunting of J - 007
「死丫頭,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絲毫不理會薇歐菈那還指著我鼻尖的指頭,視線直直地盯著她雙眼的位置,板著一張臉嚴厲地向她質問道。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被人以尖銳的東西指著鼻尖過?
如果有的話應該就會知道,當視線一旦被那直指自己的尖端吸引後,是有多麼干擾思考的一件事。
在毫無準備的前提下,遇到這個以製造麻煩出了名的堂妹,這狀況的本身就已經夠讓我心浮氣躁的了。
此時當然不能分神去注意什麼指尖不指尖的問題,一定要在整個局面劣化為單純的親屬吵架前,趕快釐清一件重要的事情。
這件要緊的事,當就是要搞清楚,她怎麼會跟我「恰巧」在同一班列車上。
如果真的只是十分單純的巧遇,那倒還不是什麼大問題。
大不了好好地為剛剛的摔技道個歉,荷包稍微折損一下內容物就沒事了。
但如果是像她剛剛所說那樣,是她「終於找到」我的話,那本大爺可就要開始頭大了。
因為如果連她這樣的野丫頭,都能找到刻意低調行動的本大爺的話。
其他那些有明確意圖要找到本大爺的對象,更是應該能輕而易舉地掌握到我此刻的行蹤。
倒也不是說,我覺得一定會有人在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但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尤其在跟造船廠裡的那個嫌犯交手後,更是讓我對自己的行動是否有被追蹤提高了警覺。
「這才是我要問的問題吧!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班火車上?」
薇歐菈的如此的回答方式,雖然本身算不上是一個實質的答案,但也足以在可能性的天平上增加了巧遇端的法碼。
不過面對像薇歐菈這種說謊不打草稿,而且還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自圓其說的傢伙,沒有百分之百確定的答案前可是不能徹底放心的。
但話說回來,在跟這小鬼應對時,真的有百分之百確定這回事嗎?
「聽清楚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這班火車上。要是我事先知道的話,絕對會不會搭上來的!」
我邊說著邊順手把薇歐菈還舉著的手指播開,那根白色尖尖的東西還真不是普通的礙眼。
為了加強我想表達的立場,我又追加著說道:「我說明白點吧~就算要等到明天才有下一班車也沒關係,總之我絕對沒想過要跟你困在同一個空間裡。」
好吧,我承認這樣說的確是稍微過火了點。
雖然我真的沒什麼興趣跟家裡的親屬維持著熱絡的關係。
而本大爺也毫不諱言地承認,我完全認定薇歐菈根本是以製造麻煩為己志。
但我也還不至於討厭她到,只要要看到她就要退避三里的程度。
老實說薇歐菈平時所引起的那些麻煩,比起我在警局裡成天看到的那些案件來說,根本就只是兒童等級的惡作劇而已。
然而根據過往看著她對長輩們沒大沒小的經驗來判斷,若不對這位薇歐菈小姐講得絕一點,可是會被她抓著小漏洞窮追猛打的不停的。
「少裝傻了啦~是我老爸叫你出來找我的吧?」
薇歐菈改成了雙手插腰的姿勢,五官因為想表達不信任而擠成了一團。
「叔父幹嘛要叫我找你…難道……難道你又逃家了?」
其實我剛才一認出薇歐菈的臉孔時,第一個閃過腦中的想法,就是她可能正處於逃家過程中的可能性。
而她這番不打自招的發言,更是進一步地確認了我的假設
雖說對一個17歲的少女來講,到底怎麼的行為算是逃家、怎樣又算是獨自旅行,這之間確實有點難以定義。
但如果考慮到不告而別,或者是刻意走避家人的尋找等因素,那應該就可以獲得更精確的答案。
何況薇歐菈可不是在到了這年紀之後才開始做這種事。
遠在五年前,當她還是個12歲小鬼而我也還遠在異鄉的戰場上時,就曾經在家裡寄來的書信中得知過她上演的失蹤把戲。
後來聽說還陸陸續續地發生幾次類似的事件,甚至還有一度鬧到叔父差點要把她給軟禁在家裡。
所謂的慣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啊?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呢?別開玩笑了啦…怎麼可能嘛…」
薇歐菈本來努力掛在臉上的繃緊表情,忽然像戳破的氣球一樣鬆弛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那種小孩半夜偷吃糖罐裡的糖果,卻被忽然開門的大人逮個正著的錯愕神情。
「哼,看來被我說中了。」
這句話,我是以自言自語的口氣跟音量來講的。
不過在這樣的距離底下,我相信薇歐菈一定是有清楚地聽到的。
「喂~喂~喂~現在的警察都是這樣當的嗎?隨隨便便就認定別人有犯罪,是都不用拿出證據的嗎?」
薇歐菈確實聽到了,而她也做出了一般現行犯常有的反應。
既然沒辦法理直氣壯地否認,那就去指責偵察的正當性。
不過此時既不是刑事偵察,我也並沒有肩負著要把她揪回家的義務。
隨便薇歐菈她愛怎麼吵怎麼鬧,其實都跟我沒什麼關係。
唯一比較令我在意的是,會不會因為跟她之間的這陣吵鬧,而引來我原本不希望獲得的注意。
因此我決定,要盡快終止這場鬧劇。
「薇歐菈,你有什麼計畫嗎?例如要落腳的地方之類的?」
「咦?」
我相信薇歐菈應該作夢也沒料到我會這樣問,因此當我這個問題一提出時,她也只能用一臉空白的表情來回應。
有些時候,避免對方產生激烈反應的方法,就是主動地替他解決問題。
而像現在我所遇到的狀況就是,一個不想被家裡的人找到的死小鬼,卻偏偏遇上了屬於同一個家族的本大爺。
既然不想被找到,那當然就要安排好完善的移動路徑,以及想好清除足跡的方法。
如果薇歐菈已經有了自己的計畫,就幫她確認這計畫是否可靠。
若是連一點準備也沒有,那就趕快幫她生出一個計畫。
總之就是要讓薇歐菈盡快相信,我並不是她逃家行動中的障礙就對了。
「我是說,你有想過你要去多遠的地方,然後要去多久嗎?」
看著她那依然沒反應的五官,我就繼續問道:「你不會是連想都沒想過,就這樣跑出來了吧?」
我的直覺告訴我,薇歐菈壓根沒有做任何計畫的機率,正在快速地攀升中。
並不是說她是個愚蠢的傻子或什麼的。
而是薇歐菈這人,向來就是靠著第一時間的衝動在做決定的。
八成是昨天晚上跟家裡發生了什麼爭執,今天一起床就臨時起意要暫時逃離他們一下。
「等等…等等……」
薇歐菈又把某個肢體部位放到我面前來,不過這次不再是只有單點的手指,而是一整面的的手掌。
「讓我搞清楚一下,奧思蒙堂哥…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
不再是錯誤發音的奧思牟,而是字正腔圓的奧思蒙,看來薇歐菈現在是完全冷靜下來了。
然而冷靜歸冷靜,我這素來橫衝直撞慣了的堂妹,看來對於有點拐彎抹角的說法缺乏足夠的理解力。
我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要是大衛.米勒這時有在旁邊就好了。
在解釋東西這方面,他畢竟還是比我優秀了一些。
對於思考以跳躍速度前進的本大爺來說,一些早已拋在後頭的項目,實在沒有必要再後退回去反覆地再討論。
但是現在當然沒有大衛.米勒可以幫我承擔解釋的工作,所以我也只好盡量以薇歐菈可以一聽就懂的方式來說明。
「我就明白地跟你說清楚吧…我沒那個打算,也沒那個閒工夫,來把你送回家裡去。但是我既然知道你在外頭閒晃,也不可能就這樣放任你不管。畢竟要是因為這樣而出了什麼事,我也不好向叔父交代。」
我稍微停頓了一下,確定薇歐菈真的有在把我此刻的發言給聽進去。
「所以呢,解決的方法就是,由我來確認你這趟旅途可以走得很安全。你就老實地告訴我吧,你到底是怎麼安排這次的旅程的?」
「喔~那個啊~當然是…什麼打算也沒有囉。」
薇歐菈答得很理所當然,簡直就好像事不關己一般地輕鬆。
「還真的給我沒計畫就跑出來了……」
雖然一點也不意外,但我還是忍不住握緊了右拳,不過卻忍住了接下來的手臂動作。
「不過……」
薇歐菈似乎故意將語氣拉長,臉上還飄過了一點點微笑的痕跡。
「…既然在這裡遇上你的話,那就跟著你好啦!」
「啊?!」
這回可輪到我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我又不是出來玩的,你跟著我又沒什麼好處。」
我開始堆砌拒絕讓她跟著我去牛津的理由,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還真是超出了我的預估。
但我自己是覺得,在這些磚瓦可以築出像樣的城牆前,薇歐菈大概早已率領著她的蠻橫一同殺進來了。
「不會啊,我倒覺得跟著你四處亂跑應該會很有趣啊。」
薇歐菈果真一點也不理會我想拒絕她的意圖,又自顧自地繼續講下去。
「何況,我不過才帶了幾英鎊就跑出來了,你不讓我的跟著你話…搞不好會餓死在路邊也不一定呢~我想,奧思蒙你也不希望變成那樣吧?」
「慢著,你只帶了這麼一點錢在身上的話,你又是怎麼買到火車票的?」
「就全花在車票上囉~」
我聽到薇歐菈這麼一說,險些沒有當場昏倒。
就算是做事不經大腦的薇歐菈,應該也知道沒有充足的旅費,其實她哪裡也去不了。
照這樣說來,搞不好她一開始也只是打算隨便出來轉一轉,然後就乖乖地滾回家裡去也說不定。
但我卻好死不死地給了她一個解套的方案,真不知道這該算是她的幸運還是本大爺的不幸。
喂,是開玩笑的吧?
真的是開玩笑的吧?
竟然憑空跑出個這麼大件的行李出來,有沒有搞錯啊!
Thursday, June 09, 2011
[小說隨手寫] The Hunting of J - 006
火車這東西,是一種只能在固定路線上移動的玩意兒。
若是沒有鐵軌的話,它肯定連哪裡都去不了。
離開鐵軌的火車,就跟離開水面的魚一樣,連一點奮戰的機會也沒有。
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會胡亂輸出動力,並且又吵又會噴出廢氣的龐然大物。
但只要它能登上事先鋪好的軌道,就算是千斤重物也能在驚人的時間之內運達目的地。
其實某方面來說,像警局那樣的大組織也跟火車很像。
大組織雖然資源豐富、力量強大,但也只能依照規範來辦事。
因此在大多的時候,只能應付依循著社會軌道來運行的案例。
而當遇上那種違背常理的犯人,就會因為不合乎組織的「標準作業程序」,而陷入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窘境。
這就好像火車永遠追不到,不在軌道上奔馳的目標一樣。
甚至我還聽說過,遠在大西洋另一側的亞美利堅合眾國,他們橫跨西部大草原的鐵路,以前還時常會被騎馬的匪徒所襲擊。
因為火車所依循的鐵路不但會行經固定的地方,而且連經過的時間也多半有固定的規律,所以反而讓這些飄忽不定的土匪更容易安排襲擊的計畫。
雖然盜賊所騎乘的馬匹,未必有辦法像火車那樣長期地高速移動。
但是在短程衝刺時,也還是能讓盜賊有登上火車進行攻擊的機會。
何況,對付火車還有個更為兇狠的手段。
那就是對火車賴以為命脈的鐵軌進行爆破。
而此刻倫敦警局所面對的困境,搞不好也是類似的局面。
若還是死照著僵硬的規矩行事,不但有可能抓不到犯人,甚至還會有被犯人給擊垮的危機。
也許就是這種時候,才更需要本大爺這種脫韁野馬型的抗命者。
因為唯有不受規則所束縛之人,才有可能順利地制服這徹底打破舊規則,或甚至可以說在創造新規則的嫌犯。
不過畢竟火車還是擁有著許多便利的好處,例如較高速的移動速度、較平穩的旅程等等。
因此即便火車只能照著固定的路線到達固定的地點,但大多數人依然願意選用它作為主要的長途交通手段。
就如同大多數人,依舊願意依附在組織之中,安穩地度過大半的人生一樣。
但就另一方面而言,對於已經搭上火車人的來說。
就算想要離開那由車廂所定義的狹小空間,似乎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
若在那高速行駛的過程中,貿然地做出下車的行為。
當接觸到地面的那個瞬間,為了要抵償移動與停止間的落差,應該不會只是簡單的擦傷就能夠支付的代價。
所以說,除非當真有迫切的需要,不然千萬別做這種自討苦吃的舉動。
而不能隨意離開的另一個意思,當然就是這許許多多的乘客,等於是被半強迫地要同一個空間裡與彼此相處。
一些在街頭上可以採取的迴避行動,就不再是可以擇用的選項。
原本可以忽視的對象,現在則是動不動就會跑進視線之中。
因此乘客之間的間歇性相互觀察,就成了另類的排遣時間方法。
而此時也處於車廂內的本大爺,自然也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將車內乘客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我此刻所處在的車廂,剛好是火車上提供飲食的餐廳。
因此在這邊的乘客,就不只是單純在搭乘交通工具而已。
吃飯、喝茶、聊天…各種在一般餐廳會觀察到的行為,並沒有因為這餐廳的本身也在移動而有所改變。
一對顯然已經在一起很久的老夫婦,互相分享著彼此盤中的佳餚。
不聽母親規勸的小鬼,不斷地在狹小的通道上跑動、穿梭著。
而那些在吧台邊高談闊論的男人們,似乎也沒在介意這小鬼偶爾撞上他們雙腿的行為,依舊高興地進行著他們自己的對話。
本來也沒打算多注意他們的,畢竟餐庭的吧台就是有這種神秘的效果,能讓一群原本毫不相識的人變得像好友一樣地熱絡。
不過在他們之中有一個人的身形,卻不知為何地讓我覺得分外刺眼。
那種不協調的體態,就好像酷夏中穿著冬裝那樣,雖不能說是個錯誤但卻會不斷地騷擾觀看者的視覺。
倒不是因為他那顯然比較嬌小的身材,畢竟這世上不論壯碩或者苗條的人都是存在的。
也不是因為他臉上那副大到實在離譜的眼鏡,雖然遮住將近大半張臉實在說不上是好看,但為了矯正視力的偏差這一點犧牲也是值得的。
但即使我從他身上所觀察到的一切,都有可以合理解釋的理由,可是我依然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雖然很明顯地是個陌生人,卻又在那舉手投足間看到了熟悉的感覺。
難道,是我曾在哪裡見過的人嗎?
於是我刻意起身經過他們所在的位置,藉由移往車廂另一端的舉動,來掩護我想要聽取他們談話內容的意圖。
並不是我真的想知道他們到底在談論什麼內容,而只是想從他講話的聲音中找出些讓我更加理解整個狀況的依據。
然而就在我快要接近吧台的時候,那個被我所關注的人物,竟然告別了與他聊天的那群人並開始往遠離我的方向移動。
經驗法則立即告訴我,這巧合也來得太巧合了點。
基本上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一直對觀察人類的行為感到高度的興趣。
為什麼這人嘴上笑著,但眼神卻充滿了悲傷?
為什麼那人明明做了承諾,最後卻背棄了自己的朋友?
許多人們在表面上沒有顯露的動機,卻往往成為了最後主宰決定的關鍵。
對我而言,徹底地看清人們隱藏在背地的想法,就好像一個極具挑戰的解謎遊戲一般有趣。
所以就算沒有這幾年當警探的歷練,光是靠我自己訓練出來的觀察力,就足以讓我斷定這個藉故離開的行為有多麼地可疑。
或許是追捕本能在作祟,對方這種像是要逃走的舉動,立即觸發了我加快腳步的反應。
不過對方還是比我搶先一步出了車廂,並且立即躲出了車廂門上的小窗格所能觀察到的範圍。
這如果不叫做可疑的話,我就真的不知道什麼叫做可疑了。
我三步併做兩步地衝了過去,並絲毫沒有中斷地躍入了車廂以外的空間。
餐車的後方是一個小型露天座位區,而且還是個看似空無一人的區域。
看起來沒有人,並不代表真的沒有人。
從對方剛剛閃出車門時的動作研判,應該是早已經躲在車門開啟時所會製造出的視覺死角裡。
果不其然地,一個聲線有點偏高的男性聲音,從我右後方傳來。
「終於找到你了,奧思蒙.羅瑟司其爾德.瓦爾伯加警官。」
雖然已經預期到對方會從哪個位置出現,但我卻沒有預期到對方會以這個名字來稱呼我。
不是本大爺平常慣用的奧思蒙.羅瑟,而是那個繁瑣又繞口的全名。
並且,也不是我隨隨便便就會讓任何人知道的全名。
我不假思索地伸手一抓,藉著剛剛對方出聲所告訴我的方位,精準地揪住了對方的衣領。
接著一拉一帶,對方在還沒來得及反應前,就已經被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雖然已經盡量使用了擒拿術中最節省力氣的技巧,但剛剛癒合沒多久的肋骨還是向我發出了抗議。
這一吃痛,造成我接下去的制壓動作上,稍微出現了不必要的延遲。
若是在與高手對戰的過程中出現這種延遲,那下一秒可能就換成我自己被打扁在地上。
不過顯然目前的對手,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弱上許多。
只見對方一整個癱在地上沒辦法起來的樣子。
或甚至是說…根本就是躺在那邊耍賴不想起來的樣子。
而我也注意到在這一摔的過程中,本來遮住對方大半張的眼鏡也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但就在我有機會仔細打量他的五官前,對方竟以十足女性化的聲音對本大爺破口大罵。
「混蛋奧思牟~痛死了啦!不過是開個玩笑,有必要這麼粗魯嗎?」
什麼?奧思”牟”?
就我所知,只有一個人會在生氣時發生這種口誤。
我迅速將視線鎖定在對方現在已露出的臉孔上。
一般來說,在原本緊張的氣氛下看到熟識的面容,應該是一件讓人感到心平氣和的事情。
然而現在出現在我眼前的這張臉,卻只會讓本大爺的火氣直線上升。
右拳不聽使喚地使勁搥下去,我發誓…真的是它自己揮動起來的。
但老實說,我也的確不打算要追究它擅自行動的罪過就是了。
不過雖然右拳揮出地又快又猛,但它所命中的並不是柔軟的人體肌膚,而是硬梆梆的木質地板。
對方本來還躺在那邊的身軀,在我右拳開始揮動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像水蛇一般地扭離了原本所在的位置。
看著對方迅速從躺姿恢復站姿的靈巧動作,我實在忍不住莞爾一笑。
可見得剛剛死躺在地上的舉動,果真只是使任性的耍賴而已。
「喂!這樣子跟堂妹打招呼的方式,真的沒有問題嗎?!」
對方在站好後立刻伸出右手食指,直指著我的鼻尖質問道。
雖然她的身上依舊穿著那套男人款式的西裝,而頭上也還是頂著男人樣式的髮型。
但沒了那副巨大的眼鏡之後,我就輕易地認出了那不知道該說是屬於惡魔、還是屬於少女的臉孔。
各位,讓我來介紹一下。
我親生叔父的寶貝女兒。
那個向來只會多管閒事搞破壞的薇歐菈.瓦爾伯加大小姐。
Thursday, June 02, 2011
[小說隨手寫] The Hunting of J - 005
既不是那難吃到像毒藥一般的例行藥物。
也不是每當被刺激到,就會痛得令人咬牙切齒的破損肋骨。
最讓我受不了的,是什麼事都做不了的無力感。
雖然大衛.米勒每天都有來向我報告最新的進展,但我所能直接指揮的人也就只有他而已,如果自己沒能直接自出動也等同於無法進行調查。
光是知道卻沒有行動,跟不知道其實也是差不多的。
沒有被付諸行動的知識,本身並不具備任何的價值。
無趣、乏味、煩悶…這些不能任意行動所帶來的壓力,一天又一天地在我不願停歇的腦中累積著。
不過,幸好本大爺只是暫時處於動彈不得的狀態。
為了在恢復行動時能更快速地進入狀況,就姑且先把這只能單向接收資訊的此刻,當成是重新擬定策略的過程吧。
尤其是經過了那一晚的衝擊之後,更是讓我對追捕的對象有了全新的看法。
雖說在沒有正式判決前,實在不該認定誰就是犯人。
然而那個跟我發生戰鬥的嫌犯,在把我打飛前用的那把散發著金屬氣味的薄刀,已經讓我幾乎可以確定他就是屠殺了那幾位女性的兇手。
即便是已經近距離交手過一次,但我卻發現自己對於嫌犯,依然是處於一無所知的狀況。
不但猜不透對方使用的武器,是以什麼樣的原理在運作著,又或者是他獲得武器的來源究竟是哪裡。
連那混帳確實的長相,在當晚的戰鬥中也沒有機會看清楚。
現在能夠依靠的,也只有透過偵訊一些疑似目擊者所得到的不確切證詞,以及從街頭謠言裡所歸納出的一些較為可靠的臆測。
就連那些不斷寄來警局的惡作劇信件,也成了重要的參考依據。
雖然那些所謂的自白信件,或者是所謂的未來犯罪預告,似乎沒有一封是出自於真正的犯人之手。
但偶爾在其中,也能發覺一些不應是一般大眾所知道的情報。
而這些較為特殊的線索,也就或許會將我們帶領往找到嫌犯的道路上。
不過我在聽取大衛.米勒的報告的同時,卻發現了一件耐人尋味的事情。
那就是警局上層的人,對於我當晚與捕疑似嫌犯的對象發生戰鬥的這件事,似乎刻意採取著視而不見的態度。
雖然不至於當成沒有發生過一樣,但也完全感覺不出他們意圖從中找到重要線索的意思。
就連我從對方手中奪下的柺杖槍,也沒被收回警局當成證物來處理,竟就那樣任憑我一路緊握在手中地夾帶回家了。
本大爺當時雖然的確是處於幾乎要暈厥的邊緣,但我清楚地記得有向趕來指揮的探長交代完整個追捕的過程。
但他卻似乎沒有把那偽裝成柺杖的兵器,當成是什麼重要的線索。
不可否認地,在那龍蛇雜處的白教堂區裡,以隱藏式的武器來作為防身的手段,並不算是什麼可疑的行為。
可是都已經告訴他這東西的威力大得嚇人,他卻可以依然不當成一回事。
這跟無知愚民十分近似的行為,就不是本大爺能夠理解的。
算了…既然警局裡沒有半點要處理這些證據的意思,那本大爺就來動用一下私人的管道來進行調查吧。
於是大衛.米勒就成了我的雙腿,代替無法下床的我去傳送電報,以便聯絡我在牛津任教的老同學。
至於為什麼要聯絡我這位老同學?
當然是因為要向投身科學研究的他,請教關於那把柺杖槍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樣的火藥,可以讓這看起來也沒多厲害的玩意,發揮出我當晚見識到的驚人威力?
警局裡那些掌權的老傢伙,也許不認為這是什麼重要的線索。
但對本大爺來說可不是這樣。
對我而言,槍不是只要能射出子彈就叫做好槍。
每位槍手在選用自己慣用的槍枝時,必定是反覆確認過重量、觸感、聲音、後座力全都與自己的習性吻合後,才會做出那如同契約一般的決定。
換個方式說的話,就是槍手與自己的兵器間,有著靈魂上的共鳴。
是以透過對於槍枝的瞭解,就必定可以更接近主人的內心。
所以我才會希望透過對柺杖槍的瞭解,來找到更多逮捕其使用者的線索。
但也不知道是因為大衛.米勒不懂得怎麼傳達,還是因為電報裡沒有辦法徹底說明。
從我同學那邊得到的答案竟然是,他需要看到柺杖的本身,才能給我準確的答案。
當然也是有可能,我那同學只是單純好奇心過剩的老毛病發作,因此非得要親眼看到我所告訴他的奇怪兵器不可。
不論怎麼說,如果要靠著他的技術來得到一些解答,那勢必是要我親自跑一趟牛津的意思。
而像本大爺這般急性子的人,當然是想要在第一時間趕去牛津,好解答我心中的這個疑惑。
但偏偏只要稍一挪動身體,被那個混帳拍中的肋骨就會重量級拳手的重拳一般,毫不留情地將我直直地擊倒在床上。
因此也只能被聯合了醫生的母親,阻止了我離開房間的企圖。
好不容易,在經過一週多的無趣時光後,我的身體終於恢復了可以自由活動的能力。
其實嚴格說起來,在事發後的第四天時,我就已經有辦法自己下床了。
雖然每當呼吸時,側胸都會有著如同刀刺的痛楚。
但只要不要跟人動手,一般的日常行為還是不成問題的。
但我從過往的看過的案例中知道,這種骨骼相關的傷勢若是沒有確實地醫治妥當,以後所帶來的後遺症絕對遠大於現在貪圖一時便利所帶來的好處。
因此也只好乖乖等醫生確定沒有大礙後,才敢準備動身前往牛津。
沒想到當我母親一得知我要出門的時候,竟然哭鬧得比我當年遠赴海外戰場還要誇張。
那種聲淚俱下的模樣,簡直像是我要去執行什麼自殺任務一樣。
直到她聽說我是去牛津拜訪老同學,才勉為其難地放棄阻止我的打算。
而我自然也就沒提起此行的真正目的。
反倒是我那硬脾氣的頑固老頭,似乎終於有點認同了我當警察的這件事。
好似我當年退出軍隊,沒有像他一樣當上高階軍官所帶給他的遺憾,都因為這次在值勤中所遭遇的危險而有了稍許的平撫。
其實我也搞不大懂,為什麼有些男人會喜歡把傷疤跟榮耀扯上關係?
尤其如果是在勤務中所留下的身體記錄,更是會被拿來當成他們炫耀自己功績的老話題。
好似有了這些烙在身上的勳章,就代表自己比較有貢獻似的。
總之所有會阻止我前往牛津的障礙,最後全部都得以順利地排除。
也正因為如此,本大爺此刻也才得以站在倫敦車站的月台上,在一片蒸汽與煤炭的氣味當中從容地等待著火車的到來。
從倫敦前往牛津,雖然不是什麼壯闊的旅程,但也還是需要花點時間。
一來火車並不是隨時隨地都有得搭乘。
二來等我同學做完需要的測試,並給我完整的報告也需要一些時間。
何況,我要去的其實並不是去牛津的本身,而是去牛津西北邊的埃文河畔斯特拉特福鎮。
我預計再怎麼快,也是要一週的時間才能回到倫敦。
倒也不是我真的認為,我該離開辦案的核心這麼久。
只是我隱約地覺得,就算死守在這座倫敦城內也不會有多大幫助。
某種不好的預感告訴我,在這座煙霧瀰漫的都城內存在著某些目前看不見的因素,會使得案情無法在短時間內獲得更多的突破。
所以也許在這種時候離開一下,反而才是找到突破點的關鍵也說不定。
至於我為什麼並非前往牛津,而是另一個的小鎮的理由,就要講到我那位老同學的某個天才決定了。
老實說一個在牛津大學教書的人,會把自己的私人實驗室設置在離牛津還算有點距離的地方,本來就是個不合邏輯的決定。
但這傢伙從學生時代,就一直對戲劇有著信仰般的迷戀。
所以會把自己的私人堡壘,建立在大文豪威廉莎士比亞的故鄉,似乎也算是預料之內的事情。
搞不好,他當初選擇要去牛津而非劍橋的一個主因,也正是因為牛津離這個小鎮比較近的緣故。
或許會有人說,理性的科學跟感性的藝術間根本沒什麼交集,但對他而言似乎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讓我回想一下…他以前是怎麼跟我說的……
「完美的方程式,就好像一齣完美的劇本一樣,所有的結構都會恰到好處。」
我相信不論是誰,聽到這麼任性的發言,都會知道沒有必要跟這人繼續爭論下去吧?
還真不知道這次去跟他見面,又會聽到他哪些強詞奪理的言論。
但我的思緒卻並沒有繼續延伸下去。
因為氣笛尖銳的呼嘯聲,正好劃破了回憶在我眼前所織出的布景。
蒸汽火車停定時所噴發的煙嵐,也隨著此刻的現況一同湧回我的視線中。
沒錯,該是出發的時候了。
Thursday, May 26, 2011
[小說隨手寫] The Hunting of J - 004
但依照目的的不同,其實也分為很多種不同的類別。
稍早為了在兩個案發現場之間趕路的奔跑是一種,此刻位於本大爺前方那個意圖逃走的奔跑又是一種,而我自己腳下的窮追不捨則是再另一種。
不過嚴格說起來,我也只是在起跑的階段而已。
因為才剛開始跑沒多遠,我的腳步就將我帶入了那團黑雲之中。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當能見度瞬間降為零的瞬間,還是稍微遲疑了片刻才開始靠著直覺往前推進。
即便只是短短兩三英尺的距離,但在脫離黑雲的那一個瞬間,我全身上下的神經依然是緊繃得有如鋼琴上的高音弦一般。
你可要知道,在看不見敵人的情況下從暗處踏入明處,就好比在墨黑的夜空中高掛一輪明月那般地醒目。
而且在這麼狹窄的巷道內,我絕對會出現在對方已經可以預期的位置上。
在戰術上這無疑是一種近似自殺的行為,因為那根本是將自己送去當對方的槍靶。
然而此刻的狀況並不容許我有任何的遲疑。
在這種顯然有預謀的重案現場,正好發現一位企圖逃離的嫌疑者,這可不是每天都能獲得的機會。
甚至可以說,這是一條就算是賭上性命,也必須緊緊掌握住的線索。
所以即便我知道在下一個瞬間,可能會迎面吃到一發謀殺意圖濃厚的子彈,但我依然毫不減速地往前衝去。
不過果敢堅決,跟有勇無謀之間,終究是有些區別的。
一感受到黑雲逐漸淡去的跡象,我就立即往前做出撲跳的動作,並以翻滾的姿態脫離了那視覺被遮蔽的領域。
坐以待斃絕對不是本大爺的風格,就算是要像現在這樣衝入對手佔盡優勢的險境,我也必定會盡力製造對自己有利的局面。
但預期中那根會直直衝著自己而來的槍管,卻並沒有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立即入眼的畫面,反而是一個逐漸在遠離的背影。
你問我是什麼感覺嗎?
嗯…確實不應該說是失望,畢竟沒有人會心甘情願地挨子彈。
但那種由相互對峙退化成單方面追擊的瞬間落差,確實是削弱了頃刻前命懸一線的刺激感。
不過既然對方沒有停下來進行伏擊,就代表我需要趕緊再次提起腳步。
否則非但無法減少對方與我之間逐漸拉大的距離,甚至連對方的身影也將會消失在我的可視範圍之外。
所以奔跑的動作,就再度回到了我的腳底。
而就在身體進行著高速移動的同時,我的雙眼也沒忘記要同時從對方背影所透露的訊息中,逐一搜查出關於對手身份的蛛絲馬跡。
可是我必須很老實地告訴你,我從對方的外型上所得到的資訊,真是無用到令人沮喪的程度。
大衣、柺杖、紳士帽。
簡直是這整座倫敦城中,超過一半以上的男性所會擁有的特徵
任何人只要有管道,都可以弄到這種樣式的裝扮。
尤其在這種距離與光線下,根本無法斷定布料材質的好壞。
於是我也完全無法研判,這是哪種荷包的深度所能負擔的服裝。
然而從對方跨出步伐的方式,我卻看出了對方不同於一般尋常人等的地方。
因為此刻對方那種拉大單次步伐,刻意減少跨步次數的奔跑技術,正彰顯著他是一位熟練於長途跑步的人。
這種人若非是天生的跑者,不然就是經過一定的訓練,才能學會這種動作上稍嫌不自然的跑步方式。
其重點就在於要以最節約體力的姿態,來維持著令人滿意的速度。
我就曾親眼看過這類的跑者,臉不紅氣不喘地跑完整整26英里遠的路程。
想知道26英里到底有多遠嗎?
自己去跑一遍,自然就會知道了!
雖然本大爺向來在體能方面很有信心,但一想到可能得要在深夜追著一個人繞遍大半座倫敦城,就還是覺得有點腿軟。
而且從他幾次轉彎時精準的蹬踏方式來看,對方對這一帶的地形顯然已經熟悉到瞭若指掌的程度。
甚至我還可以大膽地假設,他應該正在執行早已安排好的逃亡路線
不過此時我也發現到另一個狀況,那就是似乎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在進行著這場黑夜中的追捕行動。
看來我從與對手開始交手之後,就完全忘了要留意現場的其他巡警,是否有注意到因相互開火而發出的那兩聲槍響。
一咬上目標,就容易進入過度專注的狀態。
這確實是本大爺最常犯的大毛病。
也因為這種性格,所以使得我付出一兩次不算小的代價。
不過仔細想想,剛剛在密特爾廣場的那一干巡警,雖然未必會注意到對方那像是悶住一般的槍聲。
可是本大爺所回擊的那一槍,應該不至於沒人聽到才對吧。
然而一直到我衝入黑雲的前一刻為止,似乎也沒有察覺到那時在我身後的他們,有任何人做出意圖跟上的舉動。
唉,我只能說…警察跟士兵終究還是不同。
那些沒有時常與硝煙味相處在一起的巡警,就算遇上了彈丸打進他們體內的狀況,大概也會先楞一下才理解到真正發生了什麼事吧。
但是,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
此刻就算發了再多的牢騷,也改變不了本大爺正在單騎窮追的局勢。
實事求是地面對現場的狀況,才是求取勝利的不二法門。
既然對手的外觀無法提供任何有用的線索,那就只好先從其他的線索來進行分析與推理。
很多人都說人在死前的那一刻,會看到自己完整的一生從眼前飛逝而過。
可是我的經驗告訴我,其實不用到瀕臨死亡的那一刻,也一樣可以經歷到相似的體驗。
只要回想得夠專注,所有曾發生在自己周遭的大大小小事情,都會如清晰的畫面般呈現在你的腦海之中。
而我現在所要努力想起的,就是在剛剛雙方徹底攤牌前的那一刻,所有已經注意到與還沒注意到的細節。
已經注意到的東西,不需多說…自然就是死者被殘殺的方式,與那一團軍事用途的黑雲。
前者所告訴我的資訊,並不是兇手到底有多麼地殘暴,而是他對於人體到底有多麼地瞭解。
雖然沒有經過詳細的驗屍所以還不能完全確定,但光從我剛剛粗略的觀察,就幾乎可以確定兇手的切割應該都是一刀到底。
避開了所有可能造成刀刃卡住的玩意,全都只朝柔軟的皮肉下手。
即使是一般的外科醫生,在照明充足的手術房內,都未必能掌握到這樣的精準度了。
何況是在深夜那光線昏暗的街頭?
至於是什麼樣的人,才會擁有這樣的技術,這就是個好問題了。
或許是個永遠只能躲在暗處,偷偷摸摸地替病人看診的密醫。
或許是個對人體不熟,但每天都在大量進行切割的屠夫。
這兩種人在這座倫敦城內雖然為數不少,但卻也都屬於社會的低下階層,實在很難跟後頭軍用等級的黑雲扯上關係。
不過我當然也知道,目前我正在追捕的黑雲使用者,可能未必就是兇手。
但會如此大費周章地潛藏在命案現場的周遭,就算不是行兇者的本人也勢必跟命案的本身有著一定程度的關係。
也就是說,這幾起命案的起因,可能有著來頭不小的源頭。
這個可能性也使得我琢磨起某個剛才一時忽略的線索,也就是那一聲微弱到幾乎聽不到的槍響。
老實說,這條線索讓我感到十分在意。
因為在大約一年還是一年半之前,我從一位還在軍中的朋友口中,聽到一則關於槍聲削弱裝置的傳聞。
當初聽到時,總以為是哪來的天方夜譚。
但照今天的狀況看來,似乎真的有人將那個奇想給實踐了出來。
假若真的是如此,那對方就很可能具備著火力上的優勢,
好吧,也許不能算是威力上的優勢。
畢竟我手上這把大口徑的左輪手槍,可是曾經在非洲的荒野上成功地阻止過狂奔中的犀牛。
我相信,除非是製造火藥的技術有了革命性的突破,不然很難找到比這寶貝更有爆發力的小型槍械。
但槍枝的性能,並不全然依仗著推進子彈的那股蠻力。
諸如射程、精準度、裝填與連續射擊的速度…這些都會影響到槍枝在實戰上所能發會的效果。
不過一想到和裝填相關的問題,手頭只剩下五發可用子彈的事實,自然也就擠進了我思考順位的前頭。
之前為了逃避自己的暴躁,似乎真的太過草率地衝出警局了。
然而從對方也沒有貿然開火來將我驅退的狀況來看,他手頭上的彈藥顯然也是處於有限的狀態。
可是就在我開始盤算該怎麼好好利用僅剩的彈藥時,這場追逐的路徑卻將我帶進了泰晤士河旁的造船廠中。
瞬間的環境變化,讓我謹慎地減緩了腳步。
而且我也立即發現,就在進入廠房的那個時候,對方又再度將自己的行蹤給隱匿了起來。
比深夜的街道還要幽暗的造船廠,快速地將視覺的功用從我身邊奪走。
我直覺性地豎起了耳朵,仔細傾聽周遭所發出的各種聲音。
果不其然,又是擊錘預定向本大爺奉上子彈前,那十足無禮的固定聲。
雖然只能大約地分辨出黑暗中的一些輪廓,但我還是快速移動到某個像是船體的龐然大物後方以尋求掩護。
本應接著響起的槍聲,也就相對應地選擇沈默了。
看來對方在黑暗中所能看到的事物,也沒有比我好到哪裡去。
若不是我剛剛在入口處有因減速而稍做停留,搞不好他連企圖開槍的舉動也不會做出。
再次地側耳傾聽,這次可給我逮到了因剛跑完步而有些吃力的呼吸聲。
其實我自己此刻的呼吸聲,應該也沒有安靜到哪裡去。
因此我也不敢在同一個地點停留過久,稍微猜測了一下對方所在的位置後,就開始尋求可以進擊的方位。
但就在這個時候,月光竟然從造船廠上方的天窗中灑了下來。
那經年累月,因為烏雲遮掩而難以露臉的月亮,竟然選在這個時候探出了半個身子來。
突如其來的照明,即便只是一縷微弱的銀絲,也足以打破黑暗所策劃的僵局。
我當然是抓緊了這個機會,迅速地從掩蔽物的後方跳出,並舉槍指向剛剛從呼吸聲所推斷的目標位置。
果然給我猜對了,我正好不偏不倚地出現在他右後方的地方。
黑帽子、黑大衣,手中還舉著一根黑色的長管。
依舊是那麼沒特色的外型。
「站住!慢慢地放下你的武器,不然……」
還真是不知道我幹嘛要出聲警告,對方一聽到我的聲音,手中的長管就立即循聲指了過來。
我毫不遲疑地閃到一片豎起的鐵板後面,並藉著它所提供的掩蔽來移往更為理想的射擊位置。
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是希望能活捉目標。
但這也表示,我能對他進行射擊的身體部位,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所以要盡量尋求對方不易打到的位置,來進行精確的瞄準射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認定我打算藉由鐵板的保護進行僵持戰的關係,對手竟然直直地朝那一片鐵板開了一槍。
本以為這只是對方進行威嚇的手段,畢竟類似的手法我自己也用過幾次。
可是當子彈打到鐵板上時,一個令我難以置信的景象,就那樣毫不客氣地烙印在我的瞳孔中。
只見月光從一個新出現的孔洞中透了過來。
鐵板竟然被貫穿了!
難不成對方手上拿的是步槍不成?
可是從他剛才跑動時的身影來看,根本沒有地方讓他隱藏那麼大把的武器啊。
我立即探頭觀察對方手中那根黑管子,到底是個怎樣強大的火器。
卻也正好看到對手重先裝填彈藥的動作。
不看還好,這一看我簡直是傻了。
因為除非是我瞎了,不然此刻對方手上所使用的,應該是一把偽裝成柺杖的燧發槍才對。
雖然已經是後膛式裝填的改良設計,但從對方那種彈丸與火藥分開填裝的行為來看,這確實是一把早在約幾十年前就已經被戰場所徹底淘汰的古董兵器。
但明明應該是被歷史證明過,實戰性能只比弓箭好那麼一點點的兵器,怎麼可能發揮出連鋼板都能穿透的威力?
以下這句話,本大爺真的很少會說出口。
但我此刻真的心悅臣服地收回剛剛所說過的某句話!
看來,確實有人在我所不知道的小角落裡,將火藥製造的技術推往了另一個暴力的顛峰。
不讓對方有機會完成裝填的動作,我快速地縮短雙方之間的距離,並於最後一躍而起地向他踢出一腳。
既然知道敵手的火力強大,那當然不能給他再度使用武器的機會。
大多手中握有強力軍火的人,通常會犯的一個毛病就是,認定自己所投入的戰鬥必定會以槍枝來決定勝負。
而我現在的對手,就正是這種心態。
只見他雖然已經察覺我飛舞在空中的身影,但手上還是依然堅持著要完成裝填彈藥的程序。
結果當然就是他被我踢得飛了出去,手中的那把柺杖槍也脫手掉落在地上。
可是我的奇襲效果,似乎也只到這裡就結束了。
因為他的身體才一碰觸到地面,就立即又像野貓一般地彈跳了起來。
那種瞬間恢復站姿的技巧,我還是頭一次看到。
雖是對他這種異於常人的敏捷動作感到驚奇,但此時該沒收的凶器卻也還是要先予以確保的。
就在我抄起躺在地上的柺杖槍時,我注意到他那已站好的身形,十分明顯地為之一震。
可惜他的五官此刻隱藏在帽緣所投射出的陰影中,不然我相信應該是可以看到一張因憤怒而扭曲的面容。
而毫無意外地,對手接下來的行動,就是以意圖奪還的姿態來撲向本大爺。
想從本大爺手中把柺杖拿回去?
那就先跟我回警局好好瞭解一番再說吧!
我順手舉起了柺杖,以揮舞軍刀的架勢來迎擊來勢洶洶的敵手。
不過這小子的速度還真是超出我想像中的快,只見他一個閃身就躲過了我直線遞出的戳刺。
在此同時,那股強烈的金屬冷卻氣味,毫無預警地傳入了我的鼻子裡。
也正是因為這味道的緣故,所以才讓我得以閃過他下一刻的攻擊。
只見他右手往前一探,一道金屬光澤倏地劃過了我左眼前一刻還處在的地方。
若不是因為聞到味道而後退一步,此刻的我大概已經加入了獨眼龍的行列。
這一回,我可還真是被他給唬住了。
到底他手中那把薄翼般的尖刃,是打哪冒出來的?
但就在我滿腹疑竇的瞬間,他的左掌竟然已無聲無息地按到了我的胸口。
我很難解釋接下來我所受到的攻擊,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感受。
那強大的衝擊力,簡直就像是被全速前進的蒸汽貨船給當胸撞上一樣。
總之等我理解到發生了什麼狀況後,我的身體就已經徹底離地而起,並在空中畫出了一道可能不怎地漂亮的軌跡。
隨後與建築物的撞擊,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結果。
不過還挺讓我自豪的一點是,即便在這一連串被打飛、撞牆的過程中,那把剛奪來的柺杖槍還是一刻不離地被我緊握在手中。
可是自豪歸自豪,現在跌坐在地上站不起來的本大爺,依然是處在十分任人宰割的境地。
尤其是眼前的對手,很顯然地就心存著要把我大卸八塊的念頭。
但沒想到他才向我的方向踏出了第一步,就忽然機警地抬頭往造船廠的入口處張望。
隱約地,我在一陣暈眩與耳鳴中間,辨別出警哨與煤油燈接近的蹤跡。
而本大爺的對手則選擇在這批警力到達前,迅速地鑽入了造船廠更內部的黑暗之中。
說實在話,我還真是慶幸這群傢伙,最後總算有選擇追了上來。
Thursday, May 19, 2011
[小說隨手寫] The Hunting of J - 003
是為了要能從A地點,快速地移動到B地點。
而此刻的本大爺,正處於這樣的需求之中。
「在密特爾廣場又發現一位被害者!」
剛才趕來通報的巡警,確實是這麼說的沒錯。
雖然密特爾廣場在行政劃分上已經不算在白教堂區的範圍內,但若以兩地相隔的距離來看依舊是個步行可以合理到達的地方。
所以我才選擇了此刻最直接、最有效率的移動方式。
而且隨著雙腿的不斷起落,我又再次以身體的感受來體驗到,倫敦街道那忠誠於車輪與馬蹄的建造宗旨。
由堅硬的石磚所構成的地表,對於以馬匹為動力的各種運輸工具,確實有著提升行進速度的效果。
但對於奔跑中的人腿,卻一點都不友善。
雖然我此刻已經穿著比皮鞋更適合激烈活動的軍靴,但每次腳跟落在堅硬的地面上頭時,還是清楚地感受到那回饋而來的衝擊力。
相較於野外那彈性豐富的大地,倫敦城的街道簡直就像是一塊絲毫不退讓的大鐵板。
尤其加上夜霧所帶來的濕氣,使得平滑的石面更增添了滑倒的風險。
所幸現在已然是深夜時分,雖然四處都還有人們在活動的跡象,但至少路上沒有來來往往的繁忙交通。
如此一來,就可以安心地放足狂奔了。
不過深夜加上濃霧,其實還是有其他潛藏的危機。
例如剛才經過的那個岔路口,我就差點因為沒有看見正確的地標物,而險些轉錯了方向。
但這些微不足道的小障礙,當然都阻止不了本大爺趕往命案現場的決心。
一夜兩起兇殺,而且還是在間隔這麼近的兩個地點。
如果真是同一個犯人所為的話,那他要不是一個徹底藐視整個社會的狂徒,不然就是個已經完全沒了正常意識的精神病患。
就在奔跑了將近五分鐘後,我順利地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而在我一踏進密特爾廣場時,我就立即看到那些已經圍在屍體周遭,並開始維持秩序的幾位巡警。
想當然爾的,也有那些被阻隔在一定距離外的少量人群。
不過顯然在現場的巡警全都趕到之前,這些人群中的部分的成員就已經找到偷看死者樣貌的機會。
你問我為什麼敢這麼斷定嗎?
因為這些人此刻的行為,就已經完全說明了他們剛剛所經歷的事情。
只見在現場的人群中,大多數的正在比手劃腳地講個不停,顯然是什麼都不知道而處於胡亂猜測的階段。
但還有另外的幾個人,此刻卻在一旁彎著腰嘔吐不止。
若是在剛剛前一個死者的陳屍處,還可以合理懷疑這些人是因為飲酒過量而導致的腸胃叛變。
然而在這周圍沒有任何酒吧的密特爾廣場裡,唯一可能導致成年人做出這麼丟臉舉動的原因,大概就只有兇殺現場那種令人作嘔的畫面。
可是我也注意到除了一般的民眾之外,在嘔吐者行列中竟然也有穿著制服的巡警夾雜於其中。
這讓我不禁懷疑起即將要面對的,到底是個怎麼樣糟糕的景象?
雖說這些基層巡警,十個有九個都不是什麼身經百戰的鐵血英豪。
但會來吃這口警察飯的人,多少也該有一點面對血腥場面的心理準備吧?
我下意識地翻開了隨身攜帶的懷錶,上面的指針顯示著凌晨一點五十五。
還真是整整奔馳了五分鐘。
「巡警!剛剛是誰第一個到現場的?」
沒時間理會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了,目前最重要的是立刻掌握現場。
「是我,長官!」
一個留著整齊落腮鬍的中年面容,迅速地迎上來並沈穩地向我報告道。
「幾時發現的?還有,你叫什麼名字?」
「剛好十一分鐘前,然後我叫艾德華.華特金。」
非常好,看來這位華特金巡警是一位不愛囉唆的人。
辦案時我十分不希望遇上那種喋喋不休的人,因為不但整理起他們的證詞要很花心思,事情的重點也很容易被淹沒在一堆沒有意義的垃圾資訊中。
「你怎麼確定一定是十一分鐘呢?」
並不是我不相信華特金巡警的說詞,只是因為我預期著會有跟時間性相關的問題,所以關於時間的事情必定要再次確認。
「嗯…我第一次巡邏經廣場時,大約是一點半左右的時間,那時候廣場並沒有任何的異狀。但是當我繞了一整圈回來時,卻發現廣場中竟然多了一具屍體,由於太震驚了…所以那時候還特別看了一下時間,剛好是凌晨一點四十四分。」
果真是正好十一分鐘前。
而且,如果按照華特金巡警的描述,這起命案就是在一點半到一點四十四分這短短十幾分鐘之間發生的。
其實真要了結一條生命,確實也不用花到多少時間。
但要在一個有巡警會固定經過的地點,在不驚動其他人的前提下確實地殺死一個對象,這就真的需要一點俐落的手法了。
我示意華特金巡警說,此刻我暫時不打算追問其他的問題,好讓他回去協助控制現場的工作。
倒也不是我不想多問,而是因為我更想第一時間確認死者遺體的狀況。
雖說實際檢驗屍體是法醫的工作,但像我現在這樣先從外表上做基本的觀察,倒也並不會破壞什麼程序。
死者果不其然地,又是一位女性。
背朝下地躺在生冷的石磚地上,雙手掌心朝上地落在身體的兩側。
不知為何地,死者的臉部倒向左肩。
也許,是因為頸部被切斷時,連帶拉扯所造成的結果。
死者的喉嚨可說是完完全全地被切斷了,大約呈一直線的傷口深到幾乎要將脖子砍斷的程度。
直接用目測的雖然難以判斷兇手到底砍了幾刀,但從咽喉那種十分乾脆的斷裂方式來看,有很大的可能是一刀定江山的情況。
我的視線繼續往下移動,發現死者的裙子被拉高到了下腹部的位置。
然後就開始了一整片慘不忍睹的景象。
兇手將死者的腹部整個扒了開來,然後猶如小偷尋找東西一般地將內臟全都翻了出來。
那個悽慘的狀況,就好像被砲彈直擊到而被撕裂成兩截的士兵一樣。
但說來卻又有許多的不一樣,因為那畢竟是在戰場上才會看到的景象。
在那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戰場上,為了確保自己免於死亡,又或者是保護自己的戰友免於死亡。
用盡手段殺死自己的敵人,那叫做合情合理的行為。
甚至從某個角度看,是一種英勇的行為。
但是在這裡,在這個本應是市民安居樂業的都城裡。
這種把人當成牲畜一般的屠宰行為,就只會令人感受到無窮盡的惡意。
正是因為有這種人的存在,所以本大爺此刻才會站在此地。
眼中看著像走味的惡夢裡才會出現的畫面,鼻子裡不斷地竄入因死者此刻的狀態而產生的惡臭。
不要問我那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氣味,相信我…那絕對不會是什麼令人愉快的嗅覺體驗。
但即便是在這腥臭味沖天的環境下,我還是立即又分辨出來,那在五分多鐘前才聞過的金屬氣味。
可是此刻令我感到困惑的是,我所察覺的金屬氣味,卻好像不只是盤據在死者四周的空間中。
似乎在這密特爾廣場的其他地方,也沾染到了相似的味道。
這就好像調色盤上兩塊座落於不同位置的染料,因不斷地擴散而相互撞擊在一起的感覺。
一開始的時候,大概是因為太專注於死者身上的關係,還以為這只是氣味擴散得太廣所造成的。
然而稍微仔細地分析之後,就發覺金屬氣味的來源不只一處。
在更進一步的研判後我甚至可以說,在這廣場的四周存在著比屍首更強烈的氣味來源。
我稍微抬高了鼻頭,仔細地品嚐了一下周遭的空氣。
試圖在干擾滿溢的環境中,尋找出另一個來源的方向。
在這不斷嗅著空氣的過程中,我的視線也跟著一起掃瞄過周遭的環境。
而就在往南方離開廣場方向的那個巷子裡,一個不尋常的現象吸引住了我的目光。
雖然說倫敦的濃霧,在飄進了沒有光線的暗巷中時,是也會染上一點較為深沈的色彩。
但那畢竟是一種骯髒的灰色,就好像被煤灰所佔領的紗布一般。
徹底黑色的霧氣,那並不存在於自然的狀況下。
何況霧氣是一種結構鬆散的東西,並不會聚集成濃密的一團。
揮之不散,是唯獨密度更高的雲才會展現的型態。
忽然間,一個我以為已經留在遙遠的異國戰場上的記憶,像是一股寒意般從我脊椎底端一路盤旋到了腦中。
那是在黑夜戰鬥中,為了隱蔽阿姆斯壯砲的火光而使用的視覺偽裝。
一種不需要燃燒任何東西,光靠著幾種藥水相互混合就能產生的無味黑雲。
不但本身不會擴散超過一定的範圍內,而且只要不是凜冽的強風吹過,也都會保持著聚集不散的狀態。
唯一的缺點就是,躲在偽裝後面的砲隊自己也對前方失去了觀察能力。
因此與額外觀測者的協調,就成了使用此戰術道具時的重要步驟。
雖然不確定現在眼前看到的,是不是就是記憶中的玩意。
但我可以確定的是,另一個金屬氣味的來源,就在那現在被黑雲塞滿的狹窄巷道中。
因為嗅覺與視覺本就遵守著不同的定律,氣味這東西並不會單因光線有無法穿透的障礙而就逃過了感官的追緝。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太過多疑,但當我企圖要分辨黑雲背後是否有隱藏著什麼東西的時候,一種被人窺探的感覺隱隱地浮上心頭。
那是種不論自己做什麼舉動,都在對方掌握下的感覺。
就好像身處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卻感受到透過狙擊鏡而來的視線一般。
我謹慎地朝巷子的入口做出接近的舉動。
不管如何,既然是可疑的狀況,那就該前去查探清楚。
但一個輕巧的金屬叩擊聲,卻瞬間將我周遭的時間完全靜止了下來。
毫無疑問地,那是槍枝的擊錘在被拉壓至定位時,由彈簧與扣鎖間所發出的絕對宣告。
在我的理智還沒來得及做出判斷前,我的身體早就已經進入了閃避的動作。
戰場上磨練出來的本能反應,配合上已認定會發生狀況的預期心理,兩者的合作無間正好救了我一條命。
雖然沒有聽到明顯的火藥爆發聲,但臉頰上閃過的那一道輕微的灼熱,似乎也驗證了對方進行了射擊的事實。
看來我是險險地避開了,這冷不防射來的一槍。
雖然我此刻的身體,依然處在騰空未及落地的姿態中,但我本來收在腰間的左輪也早已到了慣用的右掌中。
受到攻擊時,一定要在第一時間予以回擊。
這不但是戰場上學會的生存法則,也是最符合我本性的反應。
膽敢對本大爺舉槍,就要有付出相對代價的準備!
雖然黑雲的後方,依然是處於完全無法看穿的狀態。
但憑著直覺,我還是在落地的瞬間回敬了一槍。
我並不清楚有沒有確實命中那個向我開槍的傢伙,但從隨後響起的腳步聲我至少得知了一件事。
那就是,對方開溜了。
一個會從兇殺現場逃跑的人,雖然未必就是犯案的嫌犯,但至少是一種極度心虛的表現。
何況,此人剛剛還意圖對本大爺做出槍殺的舉動。
因此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揪出來並給予他應得的懲治。
也就是說,一場名為追逐的費力戲碼,就要從我的腳下展開了。
Friday, May 13, 2011
[小說隨手寫] The Hunting of J - 002
但是要在凌晨一點鐘出門,多少還是會有一些涼意。
尤其在這種深夜時分,那猶如夢魘般揮之不去的濃霧,更是一併成為了奪走體溫的幫兇。
幸好本大爺不是個畏寒的人,甚至可以說我在冷天裡反而更有活力。
每當吸入低溫空氣時,那種直衝腦門的清醒感,對我來說就好像思考的燃料一般受用。
不過那些正在維持秩序的巡警,還有在現場勘驗屍首的法醫,似乎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只見巡警們全都微縮著肩膀,並不時地做出小跺步的動作,臉上還掛著擺明對深夜值勤感到厭煩的神情。
至於目前蹲趴在地上,靠著煤油燈不斷晃動的燈光,吃力地端詳著遺體的菲利普法醫。從他不斷打著噴嚏並搓揉雙手的動作來看,他應該沒有很享受他目前工作的環境。
菲利普法醫是個經驗老到,但凡事按部就班的老紳士。
這也就是說,在他完成他認為該完成的步驟前,不論是什麼人都不可能從他那裡獲得任何一絲的答案。
而按照他目前依舊不斷翻東看西的動作來看,似乎離他做完現場勘驗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
雖然我也知道這種精密的檢查工作催促不得,但心裡頭總還是不免焦急。
想要第一時間得知被害者相關的資訊,是每個警探必然的天性。
畢竟每起刑事案件的核心,就是那些被施加以犯行的個體。
然而就像現在所遇到的情形一樣,並不是每一次的調查,都能讓你直接地與被害者進行接觸。
有時候就是得透過像法醫這種有特殊專業的人士,才能解讀出可憐的被害者所留下的最後悲鳴。
當遇到這種狀況時,等待就成了一種必經的途徑。
但偏偏這種跟耐心有關的事情,就是跟本大爺一整個犯衝。
不過幸好並不是所有的線索,都是圍繞著被害者而存在的。
犯人所留下的各種蛛絲馬跡,不會只有刻畫在他們所傷害的被害人身上。
因為不論是怎麼樣的案件,都需要依附在某種環境才能確實發生。
而由時間與空間所共同編織出來的環境,勢必將會影響到人在進入其中時所採取的姿態,也都會因為人的經過而產生微妙的變化。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大約就是這樣的道理。
為什麼會選擇在這樣的地方進行?
犯案的時間上,對犯人到底有什麼好處?
犯人在到達與離開犯案地點上,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安排?
這些看似只有犯人才會知道答案的謎題,其實都可以從環境中所留下的小線索來予以一一破解。
也許會有人覺得奇怪,這種需要細微觀察才能順利尋獲的線索,不也是需要使用到與本大爺相斥的耐心嗎?
但請讓我向您保證,這兩者絕對是毫不相干的兩件事情。
因為搜查是一種不斷抽絲剝繭的過程,是一種正在進行中的事情。
何況經由這些觀察所得到的結果,也都要不斷地在腦海中進行著各種不同的組合與推敲。
這與單純的等待,絕對是天差地遠的兩種極端。
反正,不論怎麼樣解釋,這都代表著我現在不用沒事瞎等下去。
剛才在到達現場時,米勒就已經被我派去協助盤問周圍活動的市民。
所以說目前還沒有著手進行的,就剩下案發現場的檢證工作。
其實我在一到達現場時,就已經開始一點一滴地分析起被害者所陳屍的這個庭院。
雖說是庭院,但充其量也只是一個被眾多房屋所圍起來的小空間而已。
面對庭院的房屋,要不是沒有窗戶,不然就是窗戶被封得死死的。
這正是為什麼在這狹小的空間中,完全沒有任何光源的理由。
也難怪當初發現屍體的目擊者會說,若不是他剛好點燃了火柴,也不會發現有一名女性倒臥在血泊中。
若是現在把巡警們設置的煤油燈全都拿掉的話,這個庭院絕對又會再度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雖然我很想現在就親身體會一下,身處在案發當時的環境中會是什麼樣的一種感受,但我也知道那樣勢必會妨礙到菲利普法醫尚未完成的工作。
所以撤走照明的這件事,目前看來是還不可行的。
而就在我要接下去計算這個庭院到底有多少個進出可能時,一股獨特的氣味忽然鉤住我嗅覺上的注意力。
那是種即便是混雜在白教堂區街道上慣有的惡臭中,也照樣不會被淹沒的刺鼻氣味。
本以為只是強酸與強鹼在直接交會時,因產生的化學變化而散發的味道。
但稍一留神,我就想起在過往的記憶中,有著與這氣味相吻合的畫面。
在我腦海中所浮現的,是化為火紅狀態的金屬在被固定形狀後,淋上冷水時那蒸煙四溢的景象。
加熱後的金屬,尤其是用在軍刀上的高硬度合金,在瞬間冷卻時總是會留下令人難忘的氣味。
這是只有在戰場上親手打造過武器的人,又或者是幫忙製造兵器的師傅們,才會特別留意到的無謂小細節。
但白教堂區既不是前線戰場,附近也沒有像是兵工廠的地方,何以會有這種伴隨鍛冶而來的味道?
我開始深深地吸入周遭的每一口空氣,試圖尋找出發出氣味的根源。
沒想到循著氣味的軌跡,我竟然被引導到被害者屍體的頸部。
我不可置信地湊近鼻子再聞了一次。
千真萬確地,那金屬質感的氣味,真的是由被害者那被劃開的頸部傷口中所散發出來的。
「喂,小伙子,我記得檢查遺體應該是我的工作才對吧。」
我那不尋常的舉動,果真立刻就招來菲利普法醫的關切。
稍早之前我應該有說過,菲利普法醫是一位凡事按部就班來做的老紳士。
這也代表著,他十分重視做事的規矩。
什麼事該什麼人來做,對他這種價值觀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本大爺在個性上雖然有著許多為人詬病的瑕疵,然而不識相絕對不是其中的一項。
尤其在面對像菲利普法醫這種在專業上有著絕對地位的人士時,我必定會給予他們應有的尊重。
所以我立即向菲利普法醫解釋了我察覺到氣味的這回事。
「氣味啊……」
菲利普法醫皺起眉頭盯著看了我一陣子,但隨後就像鬆了口氣一般地說道:「原來是真的有氣味啊,還以為是我老到連鼻子都開始騙我了呢。」
「法醫你怎麼會這麼說呢?這氣味不是挺明顯的嗎?」
聽到菲利普法醫的說法,我心中立即產生了許多疑問。
照他剛剛那種說話的語氣,顯然這不是他第一次聞到相同的氣味。
這也就是說,前幾起兇殺案的被害者身上,應該也殘留著一樣的痕跡。
可是所有的書面報告中,卻好像沒有看到任何關於氣味的記載。
這樣說來,也未免太奇怪了些……
「小伙子,我記得你是…羅瑟警官,對吧?」
菲利普法醫的話語,打斷了我正在奔馳的思緒。
其實與那些剛加入警察行列的年輕警員比起來,我應該已經超出「小伙子」這稱呼所涵蓋的範圍了。
但也許對菲利普法醫來說,只要小於一定歲數就都是同一種歸類也說不定。
「你是不是正在疑惑,為什麼在之前的記錄裡面,都沒有提及到奇怪氣味的事情?」
沒錯,完全被菲利普法醫說中了。
我相信要不是他有讀心術的超能力,不然就是這問題也困擾了他很久。
若答案是屬於後者,那他顯然是想找個有相同發現的人來分享他的心得。
而我也急著想瞭解菲利普到底知道些什麼,所以我也很乾脆地承認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印象中你是跟著總部那些警探,在上一次兇殺案時才加入辦案的…」
菲利普法醫不知為何地四處張望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你們那時候並沒有到犯案的現場,而是直接地參與在警局裡的驗屍會,對吧?」
「是的,的確是這樣沒錯。」
「而你在驗屍的過程中,也沒有聞到像現在的這種味道,對吧?」
我仔細地回想了一下將近一個月前的記憶,並且在最後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時候確實沒有聞到這種氣味。
「那是因為,上一位被害者的遺體在被搬到警局停屍間時,原本在屍體上的氣味就已經消失了。」
「這麼明顯的氣味,怎麼會就這樣消失了?」
「就是因為本來聞到的氣味消失了,所以我才會懷疑是自己的嗅覺老化了,也才沒有寫進驗屍報告裡啊。」
菲利普法醫此時做了個手勢,示意要我將注意力集中到被害者的脖子上。
「而且你仔細看一下頸部的傷口……吶…看到了沒有?」
我的視線隨著菲利普法醫的手指落到了那鮮血淋漓的裂縫上,雖然周圍的煤油燈所提供的光線有些昏暗,但我依然注意到了那屬於金屬才會發出的光澤。
「傷口上有金屬?怎麼會?」
這點還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本以為被害者的傷口,是被什麼灼熱的金屬劃破,所以才會留下那種氣味。
但在裂開的肌膚處,卻沒有任何遇到高熱而產生變化的跡象。
而且竟然還有部分肌肉上殘留著淡淡的金屬痕跡…
「羅瑟警官你也看到了,對吧?那個像是水銀塗在傷口一樣的痕跡?」
「嗯,的確看到了。」
「那讓我告訴你吧,上一位被害者的頸部傷口上也有同樣的痕跡,但也跟氣味一樣在到達警局時全都消失了。」
會消失的氣味。
會消失的殘留金屬。
或者更正確地說,是隨著金屬一起消失的氣味。
要不是目前正在親身體驗,這樣奇怪的現象還真是難以令人相信。
正當我努力思索著到底有哪些可能性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從外頭的街道上傳來。
也許是我想太多,但總覺得老天爺今天似乎很喜歡開我玩笑。
「又有另一位被害者出現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如此大聲地叫嚷著,從說話的語氣來看,似乎是趕來通報的巡警。
你看看,這玩笑開得可大了吧?
Thursday, May 05, 2011
[小說隨手寫] The Hunting of J - 001
說老實話,直到今天為止我也還是搞不懂為什麼蘇格蘭警場,非要叫蘇格蘭警場不可。
固然開放給大眾的入口,座落在名為大蘇格蘭廣場街的街道上。
但一個明明不在蘇格蘭的地方,卻非要以蘇格蘭為名。
難道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其他人覺得彆扭嗎?
不過當然啦,此刻正在藉由擊發火藥來發洩情緒的本大爺,並不是為了這種對名稱的困惑才會火冒三丈的。
從皇家陸軍退役並轉投倫敦警局的三年來,這還是頭一次讓我對上級的命令厭惡到想要抗令的程度。
既然有犯人,那警方就應該予以逮捕。
這不是天經地義的道理嗎?
就好像身處在前線戰場的時候,只要知道哪裡藏有埋伏的敵人,那當然就是竭盡全力地將他們剿滅。
明知外頭有潛藏的禍害,卻因為受到一點壓力就採取姑息的態度,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指揮心態?
不就是多偵訊了幾個不入流的貴族子弟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何況也算不上是什麼真正的偵訊,只不過是把幾個我從小就認識的敗家子,用稍微強勢一點的語氣給「請」過來聊聊天而已。
結果他們家裡的那些長輩們,竟然就集結起來對警局高層施壓,叫他們不准將貴族列為懷疑的對象。
還說什麼:「有教養的紳士怎麼可能幹得出這種如同禽獸的犯行。」
這根本是強詞奪理的謬論,反而讓人更加覺得可疑。
誰說貴族就不會拿起利刃來,將手無寸鐵的女性,刺殺於深夜的暗巷裡?
在我服役於皇家陸軍的那許多年間,也不是沒有看過那些自命為「紳士」的貴族軍官們,在殺紅了眼的時候幹出比蠻夷還要殘暴的行徑。
只要在適當條件的催化下,任何人…我強調一次…是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冷血的殺人犯。
但連續殺害多名對象,並且還對遺體進行破壞……
……這…就的確不是任何人都有潛質可以犯下的罪行。
可是就算是如此,也不應該摒除貴族也許是犯人的可能性。
尤其是在時值1888年的今日,那種貴族是高等人種的過時想法,更是應該被大力地摒棄才是。
貴族,也是人。
跟一般的普羅大眾一樣,都是被七情六欲所主宰的凡人。
何況,只要是上過戰場的人都會知道。就算某人的家族從不知道第幾代祖先開始,就一直隨侍在陛下的身側,也不會使得他們特別驍勇善戰。
更不會因為這種理由,而讓敵人的彈丸在他們身上造成較少的傷害。
人就是人,平平等等的每一個人。
因此在追捕罪犯的過程中,當然也該平等看待每一個人的可能性。
這也是本大爺自從成為警探以來,一直奉行不懈的理念。
可是上頭的那些老頑固們,竟然因為受了到壓力就要我放棄追蹤某些線索,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
怕丟官也不是這樣子個怕法。
真是越想越令人火大。
不過就在我裝填完彈藥,正要進行下一輪連續擊發時,一個慌張的聲音卻阻止了擊錘的落下。
「羅瑟爵士…啊…不……我是說羅瑟警官,不好了!不好了!」
此刻衝進來的這位年輕人,正是我那位有點可靠,卻也有那麼一點不可靠的助手。
十分尋常的體型、十分尋常的五官、十分尋常的標準棕髮,就連他的名字也尋常到隨便叫都會有一堆人回頭的程度。
大衛.米勒,這簡直是英文名字中最基礎的一種組合。
但這位大衛米勒,卻不是隨隨便便任何一位大衛米勒。
他可是少數能跟我奧思蒙.羅瑟警官,記住…是要叫警官…而不是叫爵士,在拳擊場上周旋三回合以上還不被擊倒的對手。
而且別看他一副鄉下年輕人的憨直樣貌,他大衛米勒可是擁有足以把數個月前的複雜案情全都牢記於心的驚人記憶力。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會在奇怪的時候,忘記不可以稱呼我為「爵士」。
雖然擁有爵位這種事情,並不干擾我身為警探的這個身份。
甚至在某些時候搬出家族的名號來,可能還會對我的辦事有所幫助。
但是,本大爺就是不想這樣。
靠著自己的本事來證明自己的存在,也許沒有什麼真正的歷史意義,但至少我的自尊是這麼要求的。
「說重點,米勒,快!」
其實米勒並不是一個很多話的傢伙,只不過耐心向來都不是我具備的美德。
「羅瑟警官,白教堂……白教堂區又發現屍體了!」
米勒還真的是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看來他是一路狂奔過來的。
「喔?白教堂?那走吧!」
白教堂這個關鍵字就好像擊錘一樣,啪的一瞬間就把我的思考從剛剛的煩悶中擊發了出去。
我也不管還在喘氣的米勒是否跟得上,一邊收起手槍一邊直直地往門外邁開碩大的步伐。
我不是個嗜血的人,但兇殺案確實刺激著我的每一條神經。
因為,那是我奧思蒙.羅瑟警官最熟悉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