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絲毫不理會薇歐菈那還指著我鼻尖的指頭,視線直直地盯著她雙眼的位置,板著一張臉嚴厲地向她質問道。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被人以尖銳的東西指著鼻尖過?
如果有的話應該就會知道,當視線一旦被那直指自己的尖端吸引後,是有多麼干擾思考的一件事。
在毫無準備的前提下,遇到這個以製造麻煩出了名的堂妹,這狀況的本身就已經夠讓我心浮氣躁的了。
此時當然不能分神去注意什麼指尖不指尖的問題,一定要在整個局面劣化為單純的親屬吵架前,趕快釐清一件重要的事情。
這件要緊的事,當就是要搞清楚,她怎麼會跟我「恰巧」在同一班列車上。
如果真的只是十分單純的巧遇,那倒還不是什麼大問題。
大不了好好地為剛剛的摔技道個歉,荷包稍微折損一下內容物就沒事了。
但如果是像她剛剛所說那樣,是她「終於找到」我的話,那本大爺可就要開始頭大了。
因為如果連她這樣的野丫頭,都能找到刻意低調行動的本大爺的話。
其他那些有明確意圖要找到本大爺的對象,更是應該能輕而易舉地掌握到我此刻的行蹤。
倒也不是說,我覺得一定會有人在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但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尤其在跟造船廠裡的那個嫌犯交手後,更是讓我對自己的行動是否有被追蹤提高了警覺。
「這才是我要問的問題吧!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班火車上?」
薇歐菈的如此的回答方式,雖然本身算不上是一個實質的答案,但也足以在可能性的天平上增加了巧遇端的法碼。
不過面對像薇歐菈這種說謊不打草稿,而且還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自圓其說的傢伙,沒有百分之百確定的答案前可是不能徹底放心的。
但話說回來,在跟這小鬼應對時,真的有百分之百確定這回事嗎?
「聽清楚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這班火車上。要是我事先知道的話,絕對會不會搭上來的!」
我邊說著邊順手把薇歐菈還舉著的手指播開,那根白色尖尖的東西還真不是普通的礙眼。
為了加強我想表達的立場,我又追加著說道:「我說明白點吧~就算要等到明天才有下一班車也沒關係,總之我絕對沒想過要跟你困在同一個空間裡。」
好吧,我承認這樣說的確是稍微過火了點。
雖然我真的沒什麼興趣跟家裡的親屬維持著熱絡的關係。
而本大爺也毫不諱言地承認,我完全認定薇歐菈根本是以製造麻煩為己志。
但我也還不至於討厭她到,只要要看到她就要退避三里的程度。
老實說薇歐菈平時所引起的那些麻煩,比起我在警局裡成天看到的那些案件來說,根本就只是兒童等級的惡作劇而已。
然而根據過往看著她對長輩們沒大沒小的經驗來判斷,若不對這位薇歐菈小姐講得絕一點,可是會被她抓著小漏洞窮追猛打的不停的。
「少裝傻了啦~是我老爸叫你出來找我的吧?」
薇歐菈改成了雙手插腰的姿勢,五官因為想表達不信任而擠成了一團。
「叔父幹嘛要叫我找你…難道……難道你又逃家了?」
其實我剛才一認出薇歐菈的臉孔時,第一個閃過腦中的想法,就是她可能正處於逃家過程中的可能性。
而她這番不打自招的發言,更是進一步地確認了我的假設
雖說對一個17歲的少女來講,到底怎麼的行為算是逃家、怎樣又算是獨自旅行,這之間確實有點難以定義。
但如果考慮到不告而別,或者是刻意走避家人的尋找等因素,那應該就可以獲得更精確的答案。
何況薇歐菈可不是在到了這年紀之後才開始做這種事。
遠在五年前,當她還是個12歲小鬼而我也還遠在異鄉的戰場上時,就曾經在家裡寄來的書信中得知過她上演的失蹤把戲。
後來聽說還陸陸續續地發生幾次類似的事件,甚至還有一度鬧到叔父差點要把她給軟禁在家裡。
所謂的慣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啊?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呢?別開玩笑了啦…怎麼可能嘛…」
薇歐菈本來努力掛在臉上的繃緊表情,忽然像戳破的氣球一樣鬆弛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那種小孩半夜偷吃糖罐裡的糖果,卻被忽然開門的大人逮個正著的錯愕神情。
「哼,看來被我說中了。」
這句話,我是以自言自語的口氣跟音量來講的。
不過在這樣的距離底下,我相信薇歐菈一定是有清楚地聽到的。
「喂~喂~喂~現在的警察都是這樣當的嗎?隨隨便便就認定別人有犯罪,是都不用拿出證據的嗎?」
薇歐菈確實聽到了,而她也做出了一般現行犯常有的反應。
既然沒辦法理直氣壯地否認,那就去指責偵察的正當性。
不過此時既不是刑事偵察,我也並沒有肩負著要把她揪回家的義務。
隨便薇歐菈她愛怎麼吵怎麼鬧,其實都跟我沒什麼關係。
唯一比較令我在意的是,會不會因為跟她之間的這陣吵鬧,而引來我原本不希望獲得的注意。
因此我決定,要盡快終止這場鬧劇。
「薇歐菈,你有什麼計畫嗎?例如要落腳的地方之類的?」
「咦?」
我相信薇歐菈應該作夢也沒料到我會這樣問,因此當我這個問題一提出時,她也只能用一臉空白的表情來回應。
有些時候,避免對方產生激烈反應的方法,就是主動地替他解決問題。
而像現在我所遇到的狀況就是,一個不想被家裡的人找到的死小鬼,卻偏偏遇上了屬於同一個家族的本大爺。
既然不想被找到,那當然就要安排好完善的移動路徑,以及想好清除足跡的方法。
如果薇歐菈已經有了自己的計畫,就幫她確認這計畫是否可靠。
若是連一點準備也沒有,那就趕快幫她生出一個計畫。
總之就是要讓薇歐菈盡快相信,我並不是她逃家行動中的障礙就對了。
「我是說,你有想過你要去多遠的地方,然後要去多久嗎?」
看著她那依然沒反應的五官,我就繼續問道:「你不會是連想都沒想過,就這樣跑出來了吧?」
我的直覺告訴我,薇歐菈壓根沒有做任何計畫的機率,正在快速地攀升中。
並不是說她是個愚蠢的傻子或什麼的。
而是薇歐菈這人,向來就是靠著第一時間的衝動在做決定的。
八成是昨天晚上跟家裡發生了什麼爭執,今天一起床就臨時起意要暫時逃離他們一下。
「等等…等等……」
薇歐菈又把某個肢體部位放到我面前來,不過這次不再是只有單點的手指,而是一整面的的手掌。
「讓我搞清楚一下,奧思蒙堂哥…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
不再是錯誤發音的奧思牟,而是字正腔圓的奧思蒙,看來薇歐菈現在是完全冷靜下來了。
然而冷靜歸冷靜,我這素來橫衝直撞慣了的堂妹,看來對於有點拐彎抹角的說法缺乏足夠的理解力。
我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要是大衛.米勒這時有在旁邊就好了。
在解釋東西這方面,他畢竟還是比我優秀了一些。
對於思考以跳躍速度前進的本大爺來說,一些早已拋在後頭的項目,實在沒有必要再後退回去反覆地再討論。
但是現在當然沒有大衛.米勒可以幫我承擔解釋的工作,所以我也只好盡量以薇歐菈可以一聽就懂的方式來說明。
「我就明白地跟你說清楚吧…我沒那個打算,也沒那個閒工夫,來把你送回家裡去。但是我既然知道你在外頭閒晃,也不可能就這樣放任你不管。畢竟要是因為這樣而出了什麼事,我也不好向叔父交代。」
我稍微停頓了一下,確定薇歐菈真的有在把我此刻的發言給聽進去。
「所以呢,解決的方法就是,由我來確認你這趟旅途可以走得很安全。你就老實地告訴我吧,你到底是怎麼安排這次的旅程的?」
「喔~那個啊~當然是…什麼打算也沒有囉。」
薇歐菈答得很理所當然,簡直就好像事不關己一般地輕鬆。
「還真的給我沒計畫就跑出來了……」
雖然一點也不意外,但我還是忍不住握緊了右拳,不過卻忍住了接下來的手臂動作。
「不過……」
薇歐菈似乎故意將語氣拉長,臉上還飄過了一點點微笑的痕跡。
「…既然在這裡遇上你的話,那就跟著你好啦!」
「啊?!」
這回可輪到我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我又不是出來玩的,你跟著我又沒什麼好處。」
我開始堆砌拒絕讓她跟著我去牛津的理由,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還真是超出了我的預估。
但我自己是覺得,在這些磚瓦可以築出像樣的城牆前,薇歐菈大概早已率領著她的蠻橫一同殺進來了。
「不會啊,我倒覺得跟著你四處亂跑應該會很有趣啊。」
薇歐菈果真一點也不理會我想拒絕她的意圖,又自顧自地繼續講下去。
「何況,我不過才帶了幾英鎊就跑出來了,你不讓我的跟著你話…搞不好會餓死在路邊也不一定呢~我想,奧思蒙你也不希望變成那樣吧?」
「慢著,你只帶了這麼一點錢在身上的話,你又是怎麼買到火車票的?」
「就全花在車票上囉~」
我聽到薇歐菈這麼一說,險些沒有當場昏倒。
就算是做事不經大腦的薇歐菈,應該也知道沒有充足的旅費,其實她哪裡也去不了。
照這樣說來,搞不好她一開始也只是打算隨便出來轉一轉,然後就乖乖地滾回家裡去也說不定。
但我卻好死不死地給了她一個解套的方案,真不知道這該算是她的幸運還是本大爺的不幸。
喂,是開玩笑的吧?
真的是開玩笑的吧?
竟然憑空跑出個這麼大件的行李出來,有沒有搞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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