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une 23, 2011
[小說隨手寫] The Hunting of J - 008
這個名為埃文河畔斯特拉特福鎮的地方,除了它所孕育出的一代文豪威廉.莎士比亞以外,最重要的資產莫過於每年大量出產的羊毛、羊皮、與羊肉。
據說威廉.莎士比亞的父親約翰.莎士比亞,就是靠著相關的皮革產業在當地致富的。
雖然他後來因為一些錯誤的決定而導致經濟上的困境,不過他那棟位於亨利街的宅邸卻並未因此而脫離莎士比亞一族的名下。
這棟被稱之為「莎士比亞出生地」的宅邸,若以現代倫敦建築的標準而言,實在只能算是個很一般的別墅。
但若是把時空倒轉到威廉.莎士比亞所活躍的那個16世紀年代,這棟宅邸絕對可算得上是鎮中最雄偉的建築之一。
在經過了1857到1864年之間的重建工程後,如今已經被恢復成它當初所應有的風貌,也同時成為了許許多多仰慕大文豪之人前來瞻仰的景點。
而在這些前往表達敬意的人之中最狂熱的一位,莫過於本大爺於就讀牛津大學的期間所結識的同學杜克.康普敦。
杜克從學生時代就很喜歡往這個小鎮跑,畢業後更是在斯特拉特福鎮買下一棟房舍,以作為居所與私人實驗室之用。
雖然他名義上是在母校牛津大學擔當教授的職位,但其實他在牛津周遭出現的時間並不多。
因為只要是沒有課要上的時候,他一定是會逗留在這個他認定為第二家鄉的地方。
此時的杜克正佇立在莎士比亞宅邸的邊角處,背對著亨利街仔細端詳著這棟他不知道已經研究過幾遍的屋舍。
因此當本大爺與薇歐菈所搭乘的馬車在他背後停下來時,他依然處於對外在世界渾然不知的狀態之中。
只見杜克不斷地在宅邸與手中筆記之間進行著比對,不論旁邊經過了什麼樣的人事物都毫不在意,彷彿這世界上只剩下他與他的研究一樣。
我相信他不可能沒有聽到馬車接近的聲響,然而他卻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一點也不像是跟人約好而在等待的模樣。
其實我有時還挺羨慕我這位同學所具備的專注力,通常只要他一開始專心研究起什麼東西來,就可以連肉體的疲勞或飢餓也一併忘記。
不過幸好他還沒有病入膏肓到連旁人也無法喚醒他的地步,雖然說有時候確實需要使用比較強硬的手段才能達成這個目的。
我忍住了立刻從杜克背後用柺杖敲下去的衝動,先是大聲地乾咳了幾聲以引起他的注意。
沒反應,不意外。
直接叫他的名字,也一樣沒獲得回應。
我輕輕地嘆了口氣,看來還是得要訴諸肢體接觸的方式了。
「你們是感情不好嗎,或者只是他聽力不好?」
嘖嘖,要不是她出聲詢問關於杜克的事情,我差點都忘了旁邊還帶了個薇歐菈。
對於正常人來說,聽到有人呼叫自己的名字還不反應,確實是奇怪了些吧。
但杜克.康普敦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倒也不是因為他具備著忽視旁人眼光的決心或什麼的,而是因為他根本不曾注意到有什麼奇怪的視線投注在自己的身上罷了。
說他有著盲目的執著也罷,或當成是少根筋也行。
總之當杜克徹底潛入了他腦中專注的大海之後,你還真得費一點力氣才有辦法從那沈思的深淵中將他拉出來。
「不然你來叫他試試看。」
惡作劇的念頭悄悄地溜進了我的腦海中。
讓這丫頭去碰碰軟釘子也好,誰叫她在這一路上給我找了那麼多麻煩。
「好啊~這有什麼困難的!」
看著薇歐菈自信滿滿地往杜克的方向走去,我十分努力地克制自己露出惡毒微笑的衝動。
我剛剛似乎忘了講,杜克即使是在沒有神遊到某個思考領域的狀態下,多半也只會對熟悉的聲音做出反應。
而且就算原本很熟的朋友,只要過了一陣子沒聽到對方的聲音,杜克也會下意識地將對方的說話聲予以忽略。
只要沒有同時建立起視覺與聽覺之間的連結,他是真的很有可能把某人直接對著他說的話語,當成背景噪音一般忽略掉的。
所以我剛剛叫他的名字時,一點也沒有期待他會立刻給予回應。
「康普敦教授你好,我們是跟你約好要在這邊碰面的人。」
難得薇歐菈會用這麼客氣的語調說話,但是措辭的選擇上還真是全都錯了。
姑且不論杜克完全沒聽過薇歐菈的聲音,光是這種客氣的稱謂方式,也就夠像完全不熟識的路人了。
這樣的組合要喚起杜克的注意,在本大爺看來怎樣都是難如登天。
再者,跟杜克約好的人是本大爺。
若真要引起他的注意,少說也該以我的名字當作關鍵字才對。
尤其薇歐菈現在所站的位置,根本就不在杜克的視線範圍之內,要引起他的注意也就更加不可能了。
「康普敦教授~~我們來赴約了!」
薇歐菈還在嘗試著要引起杜克的注意,這應該已經是她的第四次、還是第五次的嘗試了。
雖然她極力地在忍耐著,但薇歐菈臉上的表情已經很明顯地因惱怒而僵硬了。
玩到這樣的程度其實也已經夠了,再繼續下去也只是徒然地浪費時間而已。
何況薇歐菈也差不多處在隨時都要爆發的狀態下了。
於是我往前跨出一步,同時舉起手中的柺杖,輕輕地往杜克的肩膀敲過去。
「杜克.康普敦!!你給我醒醒啦你!!」
還是慢了一步。
薇歐菈在那把柺杖碰到杜克的肩膀之前,就已經大步繞到杜克的面前,並拉開嗓門大喊了起來。
相信有聽到她那聲喊叫的人都會同意,如果薇歐菈剛剛是在墓園裡如此發作,鐵定會連躺在墓穴裡的亡靈都給她叫起來的。
在這麼近讀距離內承受到這種規模的音量襲擊,就算是杜克的專注力也一定會被敲出個缺口來。
我相信一般人若是被這麼大聲地叫出名字,即使沒有原地跳起也至少會稍微顫抖一下。
然而杜克卻只是緩緩地打量了一遍此刻還穿著男裝的薇歐菈。
「嗯,我…不認識你吧?」
聽到杜克的這種反應,我差點沒直接捧腹大笑。
尤其搭配上他那永遠像是自言自語的音調,簡直像是直接在向對方下達逐客令一樣地不禮貌。
雖然我心裡是覺得,就這樣發展下去好像也挺有趣的,但我還是趕緊上前去拉住已經滿臉漲紅的薇歐菈。
整她歸整她,但也還是要避免她做出什麼失禮的行為。
「她,你應該不認識。但本大爺我,你敢說不認識就試試看。」
我邊說邊努力制止還想要動手動腳的薇歐菈,没想到這丫頭生氣起來力氣還挺大的。
「啊~原來是奧思蒙啊,我正在想你什麼時候會到呢。」
老實說我還蠻難相信剛剛在杜克的腦中,除了他眼前的建築之外還能存在著什麼其他的想法。
可是杜克也向來不是那種會說場面話的人,如果他說他有想到…那就當作是有吧。
而且在我繞到杜克的正面時我也發現到,他的懷錶正好就放在攤開的筆記本上面,看來他真的是有在一邊注意時間。
但既然有在注意時間,那為什麼不對周圍的環境多留意一點呢?
算了,有些人的神經就是接得很奇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正好,差不多該下午茶了,我們走吧。」
杜克迅速地把筆記本跟懷錶都收進外套裡,然後就開始理所當然地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方向走了出去。
「可以麻煩你說一下要走去哪嗎?」
雖然直接追上去也是一種作法,但本大爺還是偏好先知道要前往的目的地,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我家囉,很自然吧。」
自然?
到底哪裡自然了?
「既然都要去你家了,為什麼我們不一開始就直接約在那裡?」
說真的,杜克在生活上的一些邏輯,總是會把我推到理智斷線的邊緣。
然而他在科學研究上的思考,卻又是那樣地無懈可擊。
「想說這是你第一次來斯特拉特福鎮,以莎士比亞的出生地當作起點,應該會是個不錯的回憶啊。」
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杜克的這句話。
某方面來說,還真是有他的一番道理。
「跟你同行的人啊?」
杜克忽然把視線移到了薇歐菈的身上,而薇歐菈則很故意地別過臉去。
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嗯。」
「那好吧,他也一起來吧。」
就因為是我的同伴,所以連名字也不用問了,這也許算是杜克對我表示信任的方式吧。
其實直到剛剛為止我也還在思考,要怎麼介紹薇歐菈與杜克正式認識。
畢竟她目前還是個徹底的男裝打扮,雖然講話聲線已經沒有刻意偽裝,但要解釋起來總還是要花些時間。
不過既然杜克表示就算不認識,也願意讓薇歐菈前往他的私人住所,那就先省下這點麻煩好了。
於是我們就在杜克的帶領下,進行了一段徒步的旅程。
其實我們也沒有走很久,大概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之內,我們就到達了杜克位於斯特拉特福鎮的住所。
杜克才一敲門,負責幫他打理家裡的威爾森太太就立刻來應門了。
威爾森太太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寡婦,並且有一個目前在鄰近城鎮工作的二十多歲女兒。
以前聽杜克說,當初他買下這棟宅邸時,威爾森太太就已經是前任屋主所雇用的管家。
杜克也不覺得有更換管家的必要,因此威爾森太太也就這樣留了下來。
事實證明,讓威爾森太太留任絕對是一個明智的抉擇。
威爾森太太不但把能整個屋舍打理得井然有序,甚至連杜克那些混亂不堪的各式帳單,她也能夠有條不紊地幫忙處理掉。
就是因為有威爾森太太在,杜克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全力進行自己的研究。
而我也很快地發現了威爾森太太的另一個強項。
那就是她精湛的泡茶技術。
才一踏進杜克家中的客廳,我的嗅覺中就立刻被那充滿整個空間的紅茶香氣所俘虜。
我並不是一個很講究生活享受的人。
但當遇到好東西時,本大爺好歹也是懂得欣賞的。
威爾森太太所泡出的紅茶不但喝起來順口,喝完之後還能一直在嘴裡感受到那持久不散的香氣。
不過不知道杜克是喝得太習慣了,還是因為他的好奇心實在太旺盛了。
他才喝了不到半杯的紅茶,就迫不及待地向我伸出手來。
你問我杜克他到底是想向我討什麼嗎?
答案當然是握在本大爺手中的的那把柺杖囉。
那把威力大到足以貫穿鋼板的柺杖槍。
而我此行的目的,也正是希望藉助杜克在科學方面的長才,解讀出這把武器所蘊含的秘密。
所以我二話不說地就將柺杖交到杜克的手中,而他也像剛拿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樣,興奮地往他設於屋內的實驗室衝去。
「這就是所謂的科學家嗎?」
杜克才剛一離開客廳的範圍,薇歐菈就忍不住如此嘀咕道。
「該怎麼說呢,他其實也只是…很容易融入自己的研究之中。其實只要你懂得掌握他的想法,他就還算是個好相處的傢伙。」
我這樣說也算不上是在幫杜克辯護,頂多只能說是實話實說而已。
「哼,隨便啦…反正不關我的事。」
雖然薇歐菈的用詞好似很不屑,但我聽得出來她也只是單純在耍嘴硬而已。
「那個,請問一下…」
威爾森太太不知道何時也回到了客廳,並且以有點不解的眼神看著薇歐菈。
「嗯…我不知道這該不該問,但是…那個…請問這位是先生還是……」
「是小姐。」
其實我剛剛在進門的時候,就有注意到威爾森太太用有點異樣的眼神看著薇歐菈。
因此當她一提出疑問,本大爺立即斬釘截鐵地給予了答案。
我很快地向威爾森太太做了些解釋,其中當然不包含薇歐菈逃家的事情。
在聽過我的解釋之後,威爾森太太終於對薇歐菈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並且還很堅持地拉著薇歐菈離開客廳。
沒想到薇歐菈竟也乖乖地讓威爾森太太給拉了出去,也許是剛剛那杯紅茶有印象加分的效果吧。
隨著逐漸遠離的腳步聲,我也不斷聽到威爾森太太滔滔不絕的嘮叨聲,與薇歐菈簡短的應答。
「好好的一位小姐,當然就要好好地打扮啊。」
這是她們消失在走廊盡頭前,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忽然之間,本大爺變成了獨自一人的狀態。
如果我真的想要的話,我知道我是可以前往杜克的實驗室,去看他進行實驗的過程。
但我猜測以杜克這種習慣單獨實驗的科學家而言,一個從沒跟他合作過的助手反而只會是個不受歡迎的阻礙。
所以結論就是,本大爺先按兵不動地坐在客廳裡,繼續享用著還剩下不少的紅茶。
然而閒適的時光也並沒有維持很久。
就在我即將喝完第二杯紅茶時,從杜克的實驗室方向竟傳來一陣像小型爆炸一般的悶響。
我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迅速趕往聲響傳來的方向。
幸好杜克家中的結構並不複雜,我很快地就找到了進入他實驗室的大門。
在我的手掌搭上門把的那一瞬間,一千種可能看到的慘況,像是萬花桶裡的景象在我腦海中閃過。
不過在我甩開大門的時候,立刻就看到那位正拿著一塊大板子,努力把白煙扇出窗外的杜克。
「杜克,你沒事吧?剛才我聽到的是爆炸嗎?」
雖然已經安心了一大半,但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向杜克提出詢問。
「奧思蒙!這實在是太精彩了!你帶來的這玩意實在太有趣了!」
顯然杜克這傢伙一點事也沒有,才剛剛目睹一起爆炸事件,竟然還可以這麼興奮。
但某方面來說,那個平時講話音量小到跟蚊子叫差不多的杜克,此時卻以如此高亢的聲線在跟我說話……好像又有點令人擔心。
「我本來以為不可能的,沒想到…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辦到了!」
杜克說話的聲音都興奮到有點發抖了,但我卻還是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
「杜克,不要再講那些只有自己才聽得懂的話了!解釋!麻煩你解釋一下!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聽到我這個問題後,杜克竟對我露出一道幾乎從左耳延伸到右耳的笑容。
認識他這麼多年,我還從不知道他的嘴巴可以張開到這麼誇張的程度。
緊接著,他就從桌上的碎玻璃中撈出了一條銀色的金屬小管,並立直起來舉到我面前。
「告訴我,奧思蒙,你有聽過科學鍊金這個名詞嗎?」
Thursday, June 16, 2011
[小說隨手寫] The Hunting of J - 007
「死丫頭,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絲毫不理會薇歐菈那還指著我鼻尖的指頭,視線直直地盯著她雙眼的位置,板著一張臉嚴厲地向她質問道。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被人以尖銳的東西指著鼻尖過?
如果有的話應該就會知道,當視線一旦被那直指自己的尖端吸引後,是有多麼干擾思考的一件事。
在毫無準備的前提下,遇到這個以製造麻煩出了名的堂妹,這狀況的本身就已經夠讓我心浮氣躁的了。
此時當然不能分神去注意什麼指尖不指尖的問題,一定要在整個局面劣化為單純的親屬吵架前,趕快釐清一件重要的事情。
這件要緊的事,當就是要搞清楚,她怎麼會跟我「恰巧」在同一班列車上。
如果真的只是十分單純的巧遇,那倒還不是什麼大問題。
大不了好好地為剛剛的摔技道個歉,荷包稍微折損一下內容物就沒事了。
但如果是像她剛剛所說那樣,是她「終於找到」我的話,那本大爺可就要開始頭大了。
因為如果連她這樣的野丫頭,都能找到刻意低調行動的本大爺的話。
其他那些有明確意圖要找到本大爺的對象,更是應該能輕而易舉地掌握到我此刻的行蹤。
倒也不是說,我覺得一定會有人在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但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尤其在跟造船廠裡的那個嫌犯交手後,更是讓我對自己的行動是否有被追蹤提高了警覺。
「這才是我要問的問題吧!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班火車上?」
薇歐菈的如此的回答方式,雖然本身算不上是一個實質的答案,但也足以在可能性的天平上增加了巧遇端的法碼。
不過面對像薇歐菈這種說謊不打草稿,而且還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自圓其說的傢伙,沒有百分之百確定的答案前可是不能徹底放心的。
但話說回來,在跟這小鬼應對時,真的有百分之百確定這回事嗎?
「聽清楚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這班火車上。要是我事先知道的話,絕對會不會搭上來的!」
我邊說著邊順手把薇歐菈還舉著的手指播開,那根白色尖尖的東西還真不是普通的礙眼。
為了加強我想表達的立場,我又追加著說道:「我說明白點吧~就算要等到明天才有下一班車也沒關係,總之我絕對沒想過要跟你困在同一個空間裡。」
好吧,我承認這樣說的確是稍微過火了點。
雖然我真的沒什麼興趣跟家裡的親屬維持著熱絡的關係。
而本大爺也毫不諱言地承認,我完全認定薇歐菈根本是以製造麻煩為己志。
但我也還不至於討厭她到,只要要看到她就要退避三里的程度。
老實說薇歐菈平時所引起的那些麻煩,比起我在警局裡成天看到的那些案件來說,根本就只是兒童等級的惡作劇而已。
然而根據過往看著她對長輩們沒大沒小的經驗來判斷,若不對這位薇歐菈小姐講得絕一點,可是會被她抓著小漏洞窮追猛打的不停的。
「少裝傻了啦~是我老爸叫你出來找我的吧?」
薇歐菈改成了雙手插腰的姿勢,五官因為想表達不信任而擠成了一團。
「叔父幹嘛要叫我找你…難道……難道你又逃家了?」
其實我剛才一認出薇歐菈的臉孔時,第一個閃過腦中的想法,就是她可能正處於逃家過程中的可能性。
而她這番不打自招的發言,更是進一步地確認了我的假設
雖說對一個17歲的少女來講,到底怎麼的行為算是逃家、怎樣又算是獨自旅行,這之間確實有點難以定義。
但如果考慮到不告而別,或者是刻意走避家人的尋找等因素,那應該就可以獲得更精確的答案。
何況薇歐菈可不是在到了這年紀之後才開始做這種事。
遠在五年前,當她還是個12歲小鬼而我也還遠在異鄉的戰場上時,就曾經在家裡寄來的書信中得知過她上演的失蹤把戲。
後來聽說還陸陸續續地發生幾次類似的事件,甚至還有一度鬧到叔父差點要把她給軟禁在家裡。
所謂的慣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啊?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呢?別開玩笑了啦…怎麼可能嘛…」
薇歐菈本來努力掛在臉上的繃緊表情,忽然像戳破的氣球一樣鬆弛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那種小孩半夜偷吃糖罐裡的糖果,卻被忽然開門的大人逮個正著的錯愕神情。
「哼,看來被我說中了。」
這句話,我是以自言自語的口氣跟音量來講的。
不過在這樣的距離底下,我相信薇歐菈一定是有清楚地聽到的。
「喂~喂~喂~現在的警察都是這樣當的嗎?隨隨便便就認定別人有犯罪,是都不用拿出證據的嗎?」
薇歐菈確實聽到了,而她也做出了一般現行犯常有的反應。
既然沒辦法理直氣壯地否認,那就去指責偵察的正當性。
不過此時既不是刑事偵察,我也並沒有肩負著要把她揪回家的義務。
隨便薇歐菈她愛怎麼吵怎麼鬧,其實都跟我沒什麼關係。
唯一比較令我在意的是,會不會因為跟她之間的這陣吵鬧,而引來我原本不希望獲得的注意。
因此我決定,要盡快終止這場鬧劇。
「薇歐菈,你有什麼計畫嗎?例如要落腳的地方之類的?」
「咦?」
我相信薇歐菈應該作夢也沒料到我會這樣問,因此當我這個問題一提出時,她也只能用一臉空白的表情來回應。
有些時候,避免對方產生激烈反應的方法,就是主動地替他解決問題。
而像現在我所遇到的狀況就是,一個不想被家裡的人找到的死小鬼,卻偏偏遇上了屬於同一個家族的本大爺。
既然不想被找到,那當然就要安排好完善的移動路徑,以及想好清除足跡的方法。
如果薇歐菈已經有了自己的計畫,就幫她確認這計畫是否可靠。
若是連一點準備也沒有,那就趕快幫她生出一個計畫。
總之就是要讓薇歐菈盡快相信,我並不是她逃家行動中的障礙就對了。
「我是說,你有想過你要去多遠的地方,然後要去多久嗎?」
看著她那依然沒反應的五官,我就繼續問道:「你不會是連想都沒想過,就這樣跑出來了吧?」
我的直覺告訴我,薇歐菈壓根沒有做任何計畫的機率,正在快速地攀升中。
並不是說她是個愚蠢的傻子或什麼的。
而是薇歐菈這人,向來就是靠著第一時間的衝動在做決定的。
八成是昨天晚上跟家裡發生了什麼爭執,今天一起床就臨時起意要暫時逃離他們一下。
「等等…等等……」
薇歐菈又把某個肢體部位放到我面前來,不過這次不再是只有單點的手指,而是一整面的的手掌。
「讓我搞清楚一下,奧思蒙堂哥…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
不再是錯誤發音的奧思牟,而是字正腔圓的奧思蒙,看來薇歐菈現在是完全冷靜下來了。
然而冷靜歸冷靜,我這素來橫衝直撞慣了的堂妹,看來對於有點拐彎抹角的說法缺乏足夠的理解力。
我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要是大衛.米勒這時有在旁邊就好了。
在解釋東西這方面,他畢竟還是比我優秀了一些。
對於思考以跳躍速度前進的本大爺來說,一些早已拋在後頭的項目,實在沒有必要再後退回去反覆地再討論。
但是現在當然沒有大衛.米勒可以幫我承擔解釋的工作,所以我也只好盡量以薇歐菈可以一聽就懂的方式來說明。
「我就明白地跟你說清楚吧…我沒那個打算,也沒那個閒工夫,來把你送回家裡去。但是我既然知道你在外頭閒晃,也不可能就這樣放任你不管。畢竟要是因為這樣而出了什麼事,我也不好向叔父交代。」
我稍微停頓了一下,確定薇歐菈真的有在把我此刻的發言給聽進去。
「所以呢,解決的方法就是,由我來確認你這趟旅途可以走得很安全。你就老實地告訴我吧,你到底是怎麼安排這次的旅程的?」
「喔~那個啊~當然是…什麼打算也沒有囉。」
薇歐菈答得很理所當然,簡直就好像事不關己一般地輕鬆。
「還真的給我沒計畫就跑出來了……」
雖然一點也不意外,但我還是忍不住握緊了右拳,不過卻忍住了接下來的手臂動作。
「不過……」
薇歐菈似乎故意將語氣拉長,臉上還飄過了一點點微笑的痕跡。
「…既然在這裡遇上你的話,那就跟著你好啦!」
「啊?!」
這回可輪到我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我又不是出來玩的,你跟著我又沒什麼好處。」
我開始堆砌拒絕讓她跟著我去牛津的理由,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還真是超出了我的預估。
但我自己是覺得,在這些磚瓦可以築出像樣的城牆前,薇歐菈大概早已率領著她的蠻橫一同殺進來了。
「不會啊,我倒覺得跟著你四處亂跑應該會很有趣啊。」
薇歐菈果真一點也不理會我想拒絕她的意圖,又自顧自地繼續講下去。
「何況,我不過才帶了幾英鎊就跑出來了,你不讓我的跟著你話…搞不好會餓死在路邊也不一定呢~我想,奧思蒙你也不希望變成那樣吧?」
「慢著,你只帶了這麼一點錢在身上的話,你又是怎麼買到火車票的?」
「就全花在車票上囉~」
我聽到薇歐菈這麼一說,險些沒有當場昏倒。
就算是做事不經大腦的薇歐菈,應該也知道沒有充足的旅費,其實她哪裡也去不了。
照這樣說來,搞不好她一開始也只是打算隨便出來轉一轉,然後就乖乖地滾回家裡去也說不定。
但我卻好死不死地給了她一個解套的方案,真不知道這該算是她的幸運還是本大爺的不幸。
喂,是開玩笑的吧?
真的是開玩笑的吧?
竟然憑空跑出個這麼大件的行李出來,有沒有搞錯啊!
Thursday, June 09, 2011
[小說隨手寫] The Hunting of J - 006
火車這東西,是一種只能在固定路線上移動的玩意兒。
若是沒有鐵軌的話,它肯定連哪裡都去不了。
離開鐵軌的火車,就跟離開水面的魚一樣,連一點奮戰的機會也沒有。
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會胡亂輸出動力,並且又吵又會噴出廢氣的龐然大物。
但只要它能登上事先鋪好的軌道,就算是千斤重物也能在驚人的時間之內運達目的地。
其實某方面來說,像警局那樣的大組織也跟火車很像。
大組織雖然資源豐富、力量強大,但也只能依照規範來辦事。
因此在大多的時候,只能應付依循著社會軌道來運行的案例。
而當遇上那種違背常理的犯人,就會因為不合乎組織的「標準作業程序」,而陷入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窘境。
這就好像火車永遠追不到,不在軌道上奔馳的目標一樣。
甚至我還聽說過,遠在大西洋另一側的亞美利堅合眾國,他們橫跨西部大草原的鐵路,以前還時常會被騎馬的匪徒所襲擊。
因為火車所依循的鐵路不但會行經固定的地方,而且連經過的時間也多半有固定的規律,所以反而讓這些飄忽不定的土匪更容易安排襲擊的計畫。
雖然盜賊所騎乘的馬匹,未必有辦法像火車那樣長期地高速移動。
但是在短程衝刺時,也還是能讓盜賊有登上火車進行攻擊的機會。
何況,對付火車還有個更為兇狠的手段。
那就是對火車賴以為命脈的鐵軌進行爆破。
而此刻倫敦警局所面對的困境,搞不好也是類似的局面。
若還是死照著僵硬的規矩行事,不但有可能抓不到犯人,甚至還會有被犯人給擊垮的危機。
也許就是這種時候,才更需要本大爺這種脫韁野馬型的抗命者。
因為唯有不受規則所束縛之人,才有可能順利地制服這徹底打破舊規則,或甚至可以說在創造新規則的嫌犯。
不過畢竟火車還是擁有著許多便利的好處,例如較高速的移動速度、較平穩的旅程等等。
因此即便火車只能照著固定的路線到達固定的地點,但大多數人依然願意選用它作為主要的長途交通手段。
就如同大多數人,依舊願意依附在組織之中,安穩地度過大半的人生一樣。
但就另一方面而言,對於已經搭上火車人的來說。
就算想要離開那由車廂所定義的狹小空間,似乎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
若在那高速行駛的過程中,貿然地做出下車的行為。
當接觸到地面的那個瞬間,為了要抵償移動與停止間的落差,應該不會只是簡單的擦傷就能夠支付的代價。
所以說,除非當真有迫切的需要,不然千萬別做這種自討苦吃的舉動。
而不能隨意離開的另一個意思,當然就是這許許多多的乘客,等於是被半強迫地要同一個空間裡與彼此相處。
一些在街頭上可以採取的迴避行動,就不再是可以擇用的選項。
原本可以忽視的對象,現在則是動不動就會跑進視線之中。
因此乘客之間的間歇性相互觀察,就成了另類的排遣時間方法。
而此時也處於車廂內的本大爺,自然也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將車內乘客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我此刻所處在的車廂,剛好是火車上提供飲食的餐廳。
因此在這邊的乘客,就不只是單純在搭乘交通工具而已。
吃飯、喝茶、聊天…各種在一般餐廳會觀察到的行為,並沒有因為這餐廳的本身也在移動而有所改變。
一對顯然已經在一起很久的老夫婦,互相分享著彼此盤中的佳餚。
不聽母親規勸的小鬼,不斷地在狹小的通道上跑動、穿梭著。
而那些在吧台邊高談闊論的男人們,似乎也沒在介意這小鬼偶爾撞上他們雙腿的行為,依舊高興地進行著他們自己的對話。
本來也沒打算多注意他們的,畢竟餐庭的吧台就是有這種神秘的效果,能讓一群原本毫不相識的人變得像好友一樣地熱絡。
不過在他們之中有一個人的身形,卻不知為何地讓我覺得分外刺眼。
那種不協調的體態,就好像酷夏中穿著冬裝那樣,雖不能說是個錯誤但卻會不斷地騷擾觀看者的視覺。
倒不是因為他那顯然比較嬌小的身材,畢竟這世上不論壯碩或者苗條的人都是存在的。
也不是因為他臉上那副大到實在離譜的眼鏡,雖然遮住將近大半張臉實在說不上是好看,但為了矯正視力的偏差這一點犧牲也是值得的。
但即使我從他身上所觀察到的一切,都有可以合理解釋的理由,可是我依然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雖然很明顯地是個陌生人,卻又在那舉手投足間看到了熟悉的感覺。
難道,是我曾在哪裡見過的人嗎?
於是我刻意起身經過他們所在的位置,藉由移往車廂另一端的舉動,來掩護我想要聽取他們談話內容的意圖。
並不是我真的想知道他們到底在談論什麼內容,而只是想從他講話的聲音中找出些讓我更加理解整個狀況的依據。
然而就在我快要接近吧台的時候,那個被我所關注的人物,竟然告別了與他聊天的那群人並開始往遠離我的方向移動。
經驗法則立即告訴我,這巧合也來得太巧合了點。
基本上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一直對觀察人類的行為感到高度的興趣。
為什麼這人嘴上笑著,但眼神卻充滿了悲傷?
為什麼那人明明做了承諾,最後卻背棄了自己的朋友?
許多人們在表面上沒有顯露的動機,卻往往成為了最後主宰決定的關鍵。
對我而言,徹底地看清人們隱藏在背地的想法,就好像一個極具挑戰的解謎遊戲一般有趣。
所以就算沒有這幾年當警探的歷練,光是靠我自己訓練出來的觀察力,就足以讓我斷定這個藉故離開的行為有多麼地可疑。
或許是追捕本能在作祟,對方這種像是要逃走的舉動,立即觸發了我加快腳步的反應。
不過對方還是比我搶先一步出了車廂,並且立即躲出了車廂門上的小窗格所能觀察到的範圍。
這如果不叫做可疑的話,我就真的不知道什麼叫做可疑了。
我三步併做兩步地衝了過去,並絲毫沒有中斷地躍入了車廂以外的空間。
餐車的後方是一個小型露天座位區,而且還是個看似空無一人的區域。
看起來沒有人,並不代表真的沒有人。
從對方剛剛閃出車門時的動作研判,應該是早已經躲在車門開啟時所會製造出的視覺死角裡。
果不其然地,一個聲線有點偏高的男性聲音,從我右後方傳來。
「終於找到你了,奧思蒙.羅瑟司其爾德.瓦爾伯加警官。」
雖然已經預期到對方會從哪個位置出現,但我卻沒有預期到對方會以這個名字來稱呼我。
不是本大爺平常慣用的奧思蒙.羅瑟,而是那個繁瑣又繞口的全名。
並且,也不是我隨隨便便就會讓任何人知道的全名。
我不假思索地伸手一抓,藉著剛剛對方出聲所告訴我的方位,精準地揪住了對方的衣領。
接著一拉一帶,對方在還沒來得及反應前,就已經被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雖然已經盡量使用了擒拿術中最節省力氣的技巧,但剛剛癒合沒多久的肋骨還是向我發出了抗議。
這一吃痛,造成我接下去的制壓動作上,稍微出現了不必要的延遲。
若是在與高手對戰的過程中出現這種延遲,那下一秒可能就換成我自己被打扁在地上。
不過顯然目前的對手,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弱上許多。
只見對方一整個癱在地上沒辦法起來的樣子。
或甚至是說…根本就是躺在那邊耍賴不想起來的樣子。
而我也注意到在這一摔的過程中,本來遮住對方大半張的眼鏡也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但就在我有機會仔細打量他的五官前,對方竟以十足女性化的聲音對本大爺破口大罵。
「混蛋奧思牟~痛死了啦!不過是開個玩笑,有必要這麼粗魯嗎?」
什麼?奧思”牟”?
就我所知,只有一個人會在生氣時發生這種口誤。
我迅速將視線鎖定在對方現在已露出的臉孔上。
一般來說,在原本緊張的氣氛下看到熟識的面容,應該是一件讓人感到心平氣和的事情。
然而現在出現在我眼前的這張臉,卻只會讓本大爺的火氣直線上升。
右拳不聽使喚地使勁搥下去,我發誓…真的是它自己揮動起來的。
但老實說,我也的確不打算要追究它擅自行動的罪過就是了。
不過雖然右拳揮出地又快又猛,但它所命中的並不是柔軟的人體肌膚,而是硬梆梆的木質地板。
對方本來還躺在那邊的身軀,在我右拳開始揮動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像水蛇一般地扭離了原本所在的位置。
看著對方迅速從躺姿恢復站姿的靈巧動作,我實在忍不住莞爾一笑。
可見得剛剛死躺在地上的舉動,果真只是使任性的耍賴而已。
「喂!這樣子跟堂妹打招呼的方式,真的沒有問題嗎?!」
對方在站好後立刻伸出右手食指,直指著我的鼻尖質問道。
雖然她的身上依舊穿著那套男人款式的西裝,而頭上也還是頂著男人樣式的髮型。
但沒了那副巨大的眼鏡之後,我就輕易地認出了那不知道該說是屬於惡魔、還是屬於少女的臉孔。
各位,讓我來介紹一下。
我親生叔父的寶貝女兒。
那個向來只會多管閒事搞破壞的薇歐菈.瓦爾伯加大小姐。
Thursday, June 02, 2011
Smart phone addiction...or is it?
歌頌與撻伐的組曲又各自響起
其實就如同過往的
小說、電影、隨身聽、動漫、遊戲…等事物一般
這不過又是另一波
精神零嘴的問世罷了
但至於零嘴能否順利進化成主食
那又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問題了
不過此次令吾人有感的
是撻伐者的某些言論
那千篇一律的調性
就好像…沒有經過歷史演化的史前生物一般
永遠都在抱怨著人際互動的減少
永遠都直指新事物是使人孤立的元兇
但卻沒有好好地正視
人 為什麼會不願面對自己直接的周遭
人沈溺於事物
也許是因為他的現實中
隱藏著讓他想逃離的成分
事物本身並不讓人成癮
癮頭其實源自於人的內心
就是因為胸口有著讓人跌落的空洞
所以人才會自己取了吻合的事物
來進行那看似永無止盡的填補
[小說隨手寫] The Hunting of J - 005
既不是那難吃到像毒藥一般的例行藥物。
也不是每當被刺激到,就會痛得令人咬牙切齒的破損肋骨。
最讓我受不了的,是什麼事都做不了的無力感。
雖然大衛.米勒每天都有來向我報告最新的進展,但我所能直接指揮的人也就只有他而已,如果自己沒能直接自出動也等同於無法進行調查。
光是知道卻沒有行動,跟不知道其實也是差不多的。
沒有被付諸行動的知識,本身並不具備任何的價值。
無趣、乏味、煩悶…這些不能任意行動所帶來的壓力,一天又一天地在我不願停歇的腦中累積著。
不過,幸好本大爺只是暫時處於動彈不得的狀態。
為了在恢復行動時能更快速地進入狀況,就姑且先把這只能單向接收資訊的此刻,當成是重新擬定策略的過程吧。
尤其是經過了那一晚的衝擊之後,更是讓我對追捕的對象有了全新的看法。
雖說在沒有正式判決前,實在不該認定誰就是犯人。
然而那個跟我發生戰鬥的嫌犯,在把我打飛前用的那把散發著金屬氣味的薄刀,已經讓我幾乎可以確定他就是屠殺了那幾位女性的兇手。
即便是已經近距離交手過一次,但我卻發現自己對於嫌犯,依然是處於一無所知的狀況。
不但猜不透對方使用的武器,是以什麼樣的原理在運作著,又或者是他獲得武器的來源究竟是哪裡。
連那混帳確實的長相,在當晚的戰鬥中也沒有機會看清楚。
現在能夠依靠的,也只有透過偵訊一些疑似目擊者所得到的不確切證詞,以及從街頭謠言裡所歸納出的一些較為可靠的臆測。
就連那些不斷寄來警局的惡作劇信件,也成了重要的參考依據。
雖然那些所謂的自白信件,或者是所謂的未來犯罪預告,似乎沒有一封是出自於真正的犯人之手。
但偶爾在其中,也能發覺一些不應是一般大眾所知道的情報。
而這些較為特殊的線索,也就或許會將我們帶領往找到嫌犯的道路上。
不過我在聽取大衛.米勒的報告的同時,卻發現了一件耐人尋味的事情。
那就是警局上層的人,對於我當晚與捕疑似嫌犯的對象發生戰鬥的這件事,似乎刻意採取著視而不見的態度。
雖然不至於當成沒有發生過一樣,但也完全感覺不出他們意圖從中找到重要線索的意思。
就連我從對方手中奪下的柺杖槍,也沒被收回警局當成證物來處理,竟就那樣任憑我一路緊握在手中地夾帶回家了。
本大爺當時雖然的確是處於幾乎要暈厥的邊緣,但我清楚地記得有向趕來指揮的探長交代完整個追捕的過程。
但他卻似乎沒有把那偽裝成柺杖的兵器,當成是什麼重要的線索。
不可否認地,在那龍蛇雜處的白教堂區裡,以隱藏式的武器來作為防身的手段,並不算是什麼可疑的行為。
可是都已經告訴他這東西的威力大得嚇人,他卻可以依然不當成一回事。
這跟無知愚民十分近似的行為,就不是本大爺能夠理解的。
算了…既然警局裡沒有半點要處理這些證據的意思,那本大爺就來動用一下私人的管道來進行調查吧。
於是大衛.米勒就成了我的雙腿,代替無法下床的我去傳送電報,以便聯絡我在牛津任教的老同學。
至於為什麼要聯絡我這位老同學?
當然是因為要向投身科學研究的他,請教關於那把柺杖槍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樣的火藥,可以讓這看起來也沒多厲害的玩意,發揮出我當晚見識到的驚人威力?
警局裡那些掌權的老傢伙,也許不認為這是什麼重要的線索。
但對本大爺來說可不是這樣。
對我而言,槍不是只要能射出子彈就叫做好槍。
每位槍手在選用自己慣用的槍枝時,必定是反覆確認過重量、觸感、聲音、後座力全都與自己的習性吻合後,才會做出那如同契約一般的決定。
換個方式說的話,就是槍手與自己的兵器間,有著靈魂上的共鳴。
是以透過對於槍枝的瞭解,就必定可以更接近主人的內心。
所以我才會希望透過對柺杖槍的瞭解,來找到更多逮捕其使用者的線索。
但也不知道是因為大衛.米勒不懂得怎麼傳達,還是因為電報裡沒有辦法徹底說明。
從我同學那邊得到的答案竟然是,他需要看到柺杖的本身,才能給我準確的答案。
當然也是有可能,我那同學只是單純好奇心過剩的老毛病發作,因此非得要親眼看到我所告訴他的奇怪兵器不可。
不論怎麼說,如果要靠著他的技術來得到一些解答,那勢必是要我親自跑一趟牛津的意思。
而像本大爺這般急性子的人,當然是想要在第一時間趕去牛津,好解答我心中的這個疑惑。
但偏偏只要稍一挪動身體,被那個混帳拍中的肋骨就會重量級拳手的重拳一般,毫不留情地將我直直地擊倒在床上。
因此也只能被聯合了醫生的母親,阻止了我離開房間的企圖。
好不容易,在經過一週多的無趣時光後,我的身體終於恢復了可以自由活動的能力。
其實嚴格說起來,在事發後的第四天時,我就已經有辦法自己下床了。
雖然每當呼吸時,側胸都會有著如同刀刺的痛楚。
但只要不要跟人動手,一般的日常行為還是不成問題的。
但我從過往的看過的案例中知道,這種骨骼相關的傷勢若是沒有確實地醫治妥當,以後所帶來的後遺症絕對遠大於現在貪圖一時便利所帶來的好處。
因此也只好乖乖等醫生確定沒有大礙後,才敢準備動身前往牛津。
沒想到當我母親一得知我要出門的時候,竟然哭鬧得比我當年遠赴海外戰場還要誇張。
那種聲淚俱下的模樣,簡直像是我要去執行什麼自殺任務一樣。
直到她聽說我是去牛津拜訪老同學,才勉為其難地放棄阻止我的打算。
而我自然也就沒提起此行的真正目的。
反倒是我那硬脾氣的頑固老頭,似乎終於有點認同了我當警察的這件事。
好似我當年退出軍隊,沒有像他一樣當上高階軍官所帶給他的遺憾,都因為這次在值勤中所遭遇的危險而有了稍許的平撫。
其實我也搞不大懂,為什麼有些男人會喜歡把傷疤跟榮耀扯上關係?
尤其如果是在勤務中所留下的身體記錄,更是會被拿來當成他們炫耀自己功績的老話題。
好似有了這些烙在身上的勳章,就代表自己比較有貢獻似的。
總之所有會阻止我前往牛津的障礙,最後全部都得以順利地排除。
也正因為如此,本大爺此刻也才得以站在倫敦車站的月台上,在一片蒸汽與煤炭的氣味當中從容地等待著火車的到來。
從倫敦前往牛津,雖然不是什麼壯闊的旅程,但也還是需要花點時間。
一來火車並不是隨時隨地都有得搭乘。
二來等我同學做完需要的測試,並給我完整的報告也需要一些時間。
何況,我要去的其實並不是去牛津的本身,而是去牛津西北邊的埃文河畔斯特拉特福鎮。
我預計再怎麼快,也是要一週的時間才能回到倫敦。
倒也不是我真的認為,我該離開辦案的核心這麼久。
只是我隱約地覺得,就算死守在這座倫敦城內也不會有多大幫助。
某種不好的預感告訴我,在這座煙霧瀰漫的都城內存在著某些目前看不見的因素,會使得案情無法在短時間內獲得更多的突破。
所以也許在這種時候離開一下,反而才是找到突破點的關鍵也說不定。
至於我為什麼並非前往牛津,而是另一個的小鎮的理由,就要講到我那位老同學的某個天才決定了。
老實說一個在牛津大學教書的人,會把自己的私人實驗室設置在離牛津還算有點距離的地方,本來就是個不合邏輯的決定。
但這傢伙從學生時代,就一直對戲劇有著信仰般的迷戀。
所以會把自己的私人堡壘,建立在大文豪威廉莎士比亞的故鄉,似乎也算是預料之內的事情。
搞不好,他當初選擇要去牛津而非劍橋的一個主因,也正是因為牛津離這個小鎮比較近的緣故。
或許會有人說,理性的科學跟感性的藝術間根本沒什麼交集,但對他而言似乎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讓我回想一下…他以前是怎麼跟我說的……
「完美的方程式,就好像一齣完美的劇本一樣,所有的結構都會恰到好處。」
我相信不論是誰,聽到這麼任性的發言,都會知道沒有必要跟這人繼續爭論下去吧?
還真不知道這次去跟他見面,又會聽到他哪些強詞奪理的言論。
但我的思緒卻並沒有繼續延伸下去。
因為氣笛尖銳的呼嘯聲,正好劃破了回憶在我眼前所織出的布景。
蒸汽火車停定時所噴發的煙嵐,也隨著此刻的現況一同湧回我的視線中。
沒錯,該是出發的時候了。